高中同学会 - 紫竹随笔 - 紫竹

(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72 次) 时间:2001-05-08 13:19:21 来源:紫竹 (紫竹) 原创-IT

高中同学会

紫竹

1993年五一劳动节,我与分别二十年的高中同学在扬州聚会。我是1973年5月离开母校扬州中学到广阔天地去“炼一颗红心”的,数年后回城回到了南京,所以与高中的绝大多数同学是整整20年未见面了。说起来是高中同学会,但那时一般初中毕业都全班不动地直升高中,所以至少是同窗四年(当时的学制是初中两年高中两年)。事实上还有与我从小学一直“同学”到高中毕业的,坐在一个教室里就整整十年了。

相隔20年未有来往,即使是同学十年感情也趋于淡漠。但在接到同学会通知时,我仍然比较激动。——高中的同学对我来说,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同学了,后来我就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上电大(电子专业专科),也与同学们守在一个教室里三年半,但因为老师总在电视机里,就缺少正儿巴经的学校的感觉;参加自学考试(英语专业本科)8年多,说起来同学有十几万之众,却是彻头彻尾的“孤军奋战”;参加南师大硕士课程在职学习(新闻专业研究生班)两年,一学期也就与“同学”(更准确地说是同行)坐在一起半个月。20年来,红心未炼成,却在没有“同学”陪伴的、不断的后继教育中身心俱疲。

当我在聚餐的饭店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同学”时,心中却很不是滋味。男同学还依希有印象中的脸模轮廓,女同学却是面目全非——走在街上已无法相认,尤其几位家在扬州郊区农村的女生,看上去都象抱孙子的人了。20年前她们正值花季,留给我(及全班男生)的印象是一群活泼可爱的青春少女,现在怎么都成了中年妇人?这种20年相聚的同学会对男生是否有点残酷?有几位我在校时可能会多看几眼的女生,红颜尽褪令我感到心的刺痛。我不知道我在同学们的眼中“老相”如何,但真切地从酒桌上的“中年妇人”们身上感受她们老得太快了——这种感受也适用于同样是20年未见面的大多数男同学——他们中在工作、事业上顺心的人很少。

时间本如刀似斧,在砍削人的青春时毫不留情。但伴随漫长的政治年代,这把刀斧就不仅无情而且凶残。我们这班同学,都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其时大家都五、六岁吧),在最需要长身体的时候却挨饥受饿,至少是营养不良。一颗小树在饥渴时如果得不到充足的水分与养料,是否更难抵挡风暴的摧残或长大后更易枯萎?我们在求知欲旺盛的年代,尽学了一些政治口号类的、阶级斗争的“知识”,后来在学业上都处于“恶补”状态,而过了最佳的求学年龄,这种“恶补”又常常是要以牺牲健康为代价的。所以,这一代人中很少有人在婚姻和事业上比较“顺”——既然身体和学业均有欠“债”,婚姻和事业之不“顺”就在情理之中了。而这一切因素之总和不都夺人青春催人老吗?

那一天傍晚在返宁的车上,我头脑里一直难以挥去如上想法,不知不觉中两行清泪已攸然而下,为我自己,也为“20年后再相会”的全体女生。我与她们“同学”的岁月,穿喇叭裤都要被剪,男女生之间基本不讲话,多瞄女生几眼就有一种犯罪感。现在的中学生早恋很普遍,自然不值得提倡,但比之我们当年男女生之间“清教徒”式的关系,仍要进步得多。人类本由两性组成,其相吸互补正是社会充满活力的基本动因。在一个正常的社会里,班级里少男少女之间会有磁性,有蒙胧美,这种磁性和蒙胧美正是浇灌男孩子女孩子茁壮成长的天之甘露。我们这一代人拒绝了这种甘露,身心健康欠佳也就成了普遍现象。我的班上不少男女生可能同窗4年讲过的话只有十来句甚至没有讲过话,一群少男少女最宝贵的青春岁月就象一片荒原,毫无色彩,满目枯荣,这作为当代社会的一个景况,即使放在整个人类文明史的长河中来观照,其荒唐也是无以复加的。

无可否认,我对班上有几位女同学是充满好感的,在禁欲的年代她们纯洁得胜过冬尼娅。但是我不敢欣赏她们的美丽,更不懂得为她们的纯洁献媚。现在美丽的花儿雕谢了,而且是一昼之隔之速谢,感情上确实难以接受。可悲的是,“水至清则无鱼”,20年前她们的花容月貌,已如一张旧底片,在我的头脑里未能洗出清晰的影像。

(1999年5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