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93 次) 时间:2001-02-23 09:57:50 来源:宋斐 (songxq) 原创-IT
参与自己的身体
宋斐
当我们真正开始准备健康类(医疗、保健)网站的报道时,才发现这一领域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我们最初的预计:一是因为这个领域中不断变换着的概念、假说、各种安全性规定和其非技术性(工业社会中的病菌感染在原始社会常常被理解为是神灵怪罪;计划经济下的感冒是一种可以请上三天假的病,而一个面对激烈市场竞争的销售人员则会认为它只是“一种经过努力可以控制的不舒服”;对于富人们来说绝症意味着令人沮丧的享乐能力的丧失,而对于农民来说绝症无非是天命的结束,没什么好抱怨的),二是所谓健康业上网在一定意义上其实是要把我们自己的身体带到网上,让网络的触角延伸入我们对于身体的处置过程。题目“参与自己的身体”,含义就在于通过网络所传输的各种医疗和健康信息,使我们在更深的程度上了解、理解并支配我们的身体:不只是医生可以以药物或手术器械的形式参与对我们身体的处理,我们自己也可以试着去理解它,参与它。而在这一点上,有关身体(body)的话题已经超出了医学领域。在讨论网络给医疗业带来的冲击和机会的同时,我们很难避开“这个社会是由每个人以身体形式(身体既是生产工具,也是消费主体,相对于我们的意识来说,陌生的它自足地存在着)而参与其中的现实。”
作为商机的网络健康
网络健康业的前景之所以被广泛看好首先在于整个行业的“利好”:温饱问题在全世界范围内的“逐渐不成为问题”,市场经济作为一种制度在全球范围内得以确立后随之而来的竞争激烈程度的增强,都使得健康成为了生活的重要内容。据有关数据,“预计今后10年内美国每年的医疗费用都将上涨6.5%。到2010年,医疗费用将占美国国民经济总产值的16%,比现在将增加13.5%。”因此有人认为,生物医疗、金融业、IT业,将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高利润水平”行业。
网络健康目前已有了相当程度的发展,“1999年全球约有2600万人光顾了2万多家医疗健康服务网站。”互联网正成为消费者、保险商、医疗产品供应商、医疗健康服务提供商进行高效在线互动的全新平台。不精确地说,网络健康业可分为以下几种类型:
面向厂商的电子市场和企业间交易。“美国每年在医疗卫生产品中的支出高达830亿美元,其中230亿美元花费在了供应和销售环节。如通过互联网进行电子商务,每年可以节省下的费用高达110亿美元。”预计2004年医疗保健服务业在线交易额将达到3700亿美元,而其中各类厂商之间的交易额将占到92%。我国目前拥有药材药品及医疗器材市场总体来说数目较少且分布不均,发展空间较大。
面向消费者的网上药店。预计到2005年将有近90亿美金的药物购自互联网。网上药店的竞争日趋激烈或可视为发展迅速的标志之一,如全球最大在线药店PlanetRx的实时用户聊天服务和简化用户订货的新技术,DrugEmporium.com的接触药剂师服务,Drugstore.com的在线定单跟踪服务。
促进信息和资源共享的行业类网站。网络健康可有效地改变医疗资源分布不均和信息服务不畅的现状。比如全世界在治疗一些疑难病症方面方面积累了大量的数据,而“建立医疗登录平台,搜集 、整理这些数据,使其在医生、医院及研究机构之间流通,正是澳洲一些医疗网络公司的目标。”
介入企业运作的服务商。澳大利亚某些传统企业正积极为医疗公司开发管理系统,华商陈复光创立的网络医疗管理公司可“提供全办公室自动化系统,让医生从调病人病例、开处方、寄帐单、向保险公司索取保费、建档、医院间交换资料等,都经由一套系统完成。”
在线医疗服务网站。女性网站iVillage将开始提供免费网络家庭健康管理服务,包括每日线上监控糖尿病、高血压、心肌梗塞和冠状动脉疾病等病人的重要症状。这方面远程医疗服务取得成功的例子更是屡见不鲜。
作为体制的网络健康
一个系统的运转过程,无非是一定数量的参与主体按照一定规则在一定空间内的持续互动。从药物的研发、制造、销售到医院和各类卫生组织的运转,健康业越来越成为一个持续更新(不断有新的病人卷入到它的运转之中)、不断膨胀的行业。而要理解网络健康业的兴起和发展,同样离不开“权力(影响力)和利益再分配”这一基点。
破除垄断。鉴于地理和信息获得上的障碍,我们的健康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我们所能掌握到的医药知识的范围,而由于集中在医院内的医生对于医药知识的占有,这一点又可延展为“我们所能够接触到的医生的范围”:我们只能去附近的医院,以期待、尊敬的态度付出我们的现金(类似的情形如“人民公社时期的农民不但不能携带自己入社的土地和耕畜退社,甚至不能携带他自身退出此种体制。公社制下的农民既没有退出权,也无权自由地make voice,他们留在体制内并不是因为忠诚,而是因为别无选择”)。互联网改变了这一切:一项调查中89%的被调查者认为互联网咨询服务业将减少病人上医院次数;网络使医生和病人(不精确意义上的买方和卖方)可以更容易地找到对方而不必在医院见面。
消解灰色。网上售药对流通环节的缩减,可消除渠道众多的弊端;网上大容量信息可消解对药品的误解(尤其是保健品宣传中的混乱),可查询到相关规定(北京健康特快咨询网站上可查询北京市统一的医疗收费标准)。
在规范中推进。即使在西方国家,网上售药也受到种种限制,而我国去年仅查处的假劣药品案就达四万多起,网上目前禁止售药由此或可理解。而“国家经贸委开展医药电子商务试点,国家药监局政府网站开通,中国健康与医药网站联盟成立”,都应被视为是这一行业中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不要太商业化。医疗行业自有其专业性,过多地关注浏览者的需求,并不全然符合该行业的特性,因为患者的理解能力存在差异,与医生的解释也会存在差距。
作为遐想的网络健康
有关网络健康的讨论可以引发众多的思考,事关你我的身体,不妨散乱地分述如下:
身体≠肉体。既然生病和康复的过程不纯乎是生理因素,这里有必要解释身体与肉体的区别:身体承载了很多社会、历史等非生理内涵(对文雅就餐的要求有效地改变了人类下巴的形状,它再也不如原始人那样宽大有力,这不只是由于餐物的持续软化),而肉体则是相对于精神世界的世俗肉身,相对于坚实物质的血肉之躯,可以解析为神经、血管、肌肉的医学对象物;如果“肉体”的一切都可以移植,那么“身体”在伦理学意义上就是可以分解的——脑袋不应该支配手去做一些不道德或违法的事;我们最初会无视自己的“肉体”形态,逐渐会过渡到留心观察,然后是厌恶自己的生理缺陷,再然后是学会打扮以掩盖缺点,最后是接受自己的“身体”(我就是这样一个既有优点也有缺点的人——这时的年龄大概是25岁)。网上医疗、保健知识的普及将有效地缩短我们对于肉体和身体在认知上的区别。
改变病人的定义过程。“病症的确定”在很多时候并不是源自它的生理属性,而是由病人和医生、亲友共同确定下来的:病人感到不舒服,经过对自己背景知识的检索和医生、亲友的共同认定,最后是“大家一致同意:你得了感冒。”小孩子的情形更为“悲惨”,脑袋一有点发热,监护人就与医生共同决定了他应该吃药和休息而不是继续玩耍。网上医药知识的丰富无疑将使得病人在确定病症时更为自主,从而能够更为自由地处理自己的身体——所有人都不能自由地处置自己身体,但奴隶、病人、公众人物、囚犯、对他人负有责任的人(母亲的儿子、儿子的爸爸)尤为突出,其中病人大概是唯一因为知识不对称而失去这一自由的人群。
改变医生与病人之间的关系。现代医疗体制实际上是一个分工合作的服务场所,具有不同技能的人(医生)集中起来提供一种服务。但它实际上一直都不是按照市场化方式来运作的。需求方(病人)与服务提供方(医生)之间的关系很不对等:治疗建议和治疗过程几乎是医生单方决定的,同时,由于不愿意承担责任,越来越多的医生都建议病人去做各种检查(通常其费用远高于药费),而病人则怀着紧张、感激的心情去支付相应的费用,这种交换过程在其他服务行业中并不多见。西方一些学者甚至认为医生对病人形成了一种权力(power)支配关系:他既可以让病人“呵呵呵”,也可以控制到他出院后的夫妻生活频度。在这里,病人作为消费者的责、权(right)、利并不完整:他既然不清楚自己的需求到底是什么,因此也就只能被动地接受说不清楚的服务,这就好比买二手车的人,由于不清楚车磨损到什么程度,也只好上去踢踢轮胎而已。网络健康将改变传统不对等的医病关系,病人终将有能力与医生进行讨论,有效地参与自身,甚至发展出合作医疗的新形态。
社会泛医学化?目前药物正被广泛地用于众多人类行为(就儿童多动症来说,它之所以被定义为病一定程度上是因为:现代职业父母很难拿出太多时间;以流水线为标志的工业社会强调秩序和工序的衔接;教育体制对所有儿童的期望都是“合作、接受秩序、不制造麻烦”,其形式则是“标准化复制和规模化生产”——现代国家全国范围内课本统一、语言统一、上课形式都是教师一对多、男女混杂、学制时间统一)。我们不清楚网上健康知识的大面积普及会否加剧这一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