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104 次) 时间:2001-02-23 09:31:46 来源:宋斐 (songxq) 原创-IT
交流什么?怎么交流?
宋斐
传统中国从来就没有平等对外的心理准备,所谓交流也无非是让他族接受一点泱泱天朝的惠泽。“礼闻来学,不闻往教”,如果蛮夷狄戎不想参习华夏文化,那么一向反对“好为人师”的中国儒生也没有象传教士那般主动输出自己文化的“天赋使命感”。直到西方人以枪炮逻辑找上门要求“交流”,才彻底打破了我们以己为中心的世界观,由此也就有了多少次在悲剧与闹剧之间的反复:由被迫交流到中体西用,到全盘西化,到文革的一概拒绝,到八十年代末对闭关的反动。总之是“急急如律令”,主义问题一大堆,再难有一份平常心。
对外交流是一个老话题了。但如同喜欢照镜子,想了解别人对自己的印象并不一定是因为从来不知道镜子中的自己是什么模样。我们也不妨回到外国人笔下的清末民初去“照一照”。
那时热心到中国来的大致有两种人,一是要与中国神灵和世俗排外浪潮作战的传教士,二是猛烈抨击中国农业文明保守的商人。但容易为历史忘记的还有这样一些温和而颇有学识的老外,比如长期在青岛传教的的德国汉学家卫礼贤,曾为袁世凯称帝而鼓吹的美国法学家古德诺,还有从上海沿长江入川滇的英国旅行家莫理循——这些今天的称谓在当时恐怕要一概以洋鬼子代之,所幸这些洋鬼子介于历史学与新闻之间的“笔记”做得还是很认真的,他们是中国动乱的旁观者,同时也深深地卷入到了中国近代史之中:
清末民初的中国历史——特别是日常生活和内地情形,在我们这里是过于喧闹和不清楚的,表面上你来我往的军阀争霸掩盖了市井小民养家糊口的逐日劳作,内地以人力长距离贩运货物的历史也被沿海的黄包车远远地甩在后面。而在他们的书中我们却可以看到,中国社会表面可能会被剧烈的政治风暴搅得波涛汹涌,可普通老百姓仍旧在以一种让西方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平静有条不紊地过着他们真实的生活——卫礼贤在青岛经历了战乱的恐怖和无道理可讲,也听到了悠扬的笛声飘起于中秋即近的芦荡深处。上海,广州,青岛,只是小农经济中的汪洋孤岛,那些贫穷落后,广漠无边的内地农村似乎才是中国历史永远不变的点。这就是西方人笔下中国历史的连贯性与一致性,而我们自己却往往以1949年为历史的截然界限,忘记就在几十年前的中国还是一个与今天怎样相似的社会——就它们所面对的问题而言尤其如此。
对于古德诺,读研时曾听老师不无揶揄地谈到过他,因为是他怂恿袁世凯当皇帝而袁后来实在是“身受其害”。但同样是这位美国人,却能够提出中国的根本出路在于经济发展,而不是知识分子脱离社会的文化清谈。回想起来,我们 “革革革革命”了多少年,才逐渐转向了实实在在的经济建设,要达到古德诺的认识也何其不易!反过来,在拥有了众多西方经典和猎奇般的“西游记”之后,在这个日益一体化的世界上,我们对西方真正把握了什么?大家都知道三权分立,可我们能理解美国人在认为辛普森有罪的同时又支持陪审员判他无罪吗?这里显然就不是好莱坞展现给我们的那幅西洋景。西方有些学者最近试图“在中国发现中国史”,从中国出发来理解中国,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试图在西方发现西方史吗?
许多人把西方人都看成是带着各种恶意幻想来到东方,把自己的想法任意涂抹到中国这块大幕布上的“街头少年”,以致于对西方至今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异样感,可看看他们的“笔记”就会觉得这种看法未免有失偏颇,会很容易忽略在炮舰胁迫后面还有可称得上是正常交往的潜流。比如莫理循不无惭愧地写到在旅行中模仿中国官员以获得方便和礼貌;比如卫礼贤来到孔子的墓地:“时光的流逝和琐碎的纷争退缩了。那些曾用自己有力的举动把人类塑造成这般模样的人物,就象远处高山的山巅一样,终于显出了自己的原貌”;比如古德诺把慈禧的修建颐和园视为她女人的弱点,且为她的石鲂可惜,因为这艘石头船在甲午中日海战中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再如林语堂曾提到中国人容易把外国女人想象成整日轻衣薄衫,逍遥海滩,毫不关心丈夫的吃穿。可见人类原有些东西是共通的,人之常情反被经常搁置在对异域的不受限制的想象之外。对照诸如尼可松《1999:不战而胜》之类的剑拔弩张,知识阶层或普通人的态度要平常多了。
但民间交流与政治纷争又从来都分不开,双方的交流,只有,也只有在平等的基础上才有双赢的可能。鸦片战争前是我们不平等对外,西方要求互派使节、开展贸易,我们还希望他们前来纳贡,之后则是想要别人平等待我而不可能。于是由于我们的绝对弱势,所谓交流也只能是不等向不等量由西入东的单向文化输出。古德诺曾预言“将来会有这么一天,中国文化又将重领世界的风骚”,我们接受这份赞誉的勇气和自信究竟可以来自哪里?又该从哪做起?总不会让别人把中国文化当做非洲木雕一样可有可无,似乎有什么价值的东西吧。
近来我们的“把自己的事情办好”当然不错,可如果视界再放宽一些,那么对外却绝不应止于一味弃权和经济上的坚持人民币不贬值——尽管很多人认为全球化有些不着边际,但我总觉得相对于文化自信心,世界意义上的文化自觉更是今天我们所缺乏的。“中国的世界”毕竟要转向“世界中的中国”,而由于以他人为异类的自我中心观还没有充分消解,我们每个人至今都还是不自觉地信奉着一种孤立主义,普遍地缺乏大国应有的世界主义的胸怀。我这样说并不过分,这也是许多人的共识。
“不同种族、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消除了相互之间的隔阂和仇恨,和平地融汇在一个世界性的大家庭里。”——又是古德诺!说老外在几十年前就比我们意识超前未免有媚外之嫌,但他们的确帮我们擦亮了一面镜子:做好自己的事,在群体中发挥建设性作用,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似乎都应如此。(宋斐)
IT余秋雨诞生了 - 黄果 - 2001-02-23 13:17:13
宋兄,别耽误时间了,快写稿挣稿费倒是真的。现在是否有些剑走偏锋呢?
Re:IT余秋雨诞生了 - 黄果 - 2001-02-23 13:21:00
宋兄,没有恶意,自从我上次在回北京的火车站看到你时就觉得我们有共同语言,果然如此。 我是提个醒,别弄了这个以后发不了就麻烦了。
Re:IT余秋雨诞生了 - 宋斐 - 2001-02-23 14:42:30
多谢了。不再乱写。多联系。
Re:IT余秋雨诞生了 - 宋斐 - 2001-02-23 14:43:30
别骂我了,多谢。 不再乱写。多联系。
Re:IT余秋雨诞生了 - 吕伟钢 - 2001-02-23 15:07:32
宋兄:这么好的文章,怎么能不写呢! 世上最可贵的是清醒人,清醒人不出来说话,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愿有机会与兄一会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