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107 次) 时间:2000-12-07 21:20:18 来源:小淘 (小淘) 原创-IT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鄙夷爱情,在一年又一年的岁月里,在这些岁月的荒唐、颓废、挫折、思考,我发现原来文人墨客写得引人入胜的爱情原来也只不过是一个狗屁不通的游戏而已。生活与爱情无关,婚姻与爱情无关,幸福与爱情无关,所以,我只能宣告,快快乐乐生活,让爱情见鬼去吧。
每个人背后都会或多或少有感情的悲哀,当岁月流传了数十年或者数年甚至几个月,这些悲哀便慢慢淡了,仅仅留下一些影子,在后来的庸人碌碌中偶尔回忆起这些影子时,或许会记起一点东西,或许仅仅是觉得那是一场梦,一场根本没有发生过的梦。每一个平凡可爱的人们都会忘掉自己也曾为爱情飞蛾扑火过,把生活固守于客厅与厨房之间。
我有一个舅舅,我弄不清我是否应该真的叫他舅舅,小时候他从来没正眼看过我一下,也从来没有买过糖果逗我,只是我妈要我叫舅舅的时候我会怯怯生叫一句舅舅。舅舅是医生,而我在三岁以前多病,舅舅一直以给我的印象是针筒、药片、疼痛、熏人的烟味,但最后,我小时候最尊敬的人倒是这个舅舅,他在我心里永远是一副十分有威严的形象。我小时候不明白舅舅为什么永远不苟言笑,从来没有看他跟谁说过一句笑话,在外公这个家庭里,舅舅仅仅跟我妈会多谈几句,所说的也仅仅限于这个家庭的一些大事。外公有六个子女,因此每天都是热热闹闹,这时舅舅总是一个人固守着他那张小桌或是饮酒或是抽烟,眼睛永远都是低垂着,仿佛四周无人。我从来没看过舅舅多说过话,也从来没看过他跟别人吵过架,他在小时候的我眼里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妈妈很崇拜舅舅,她在我小时候就讲了很多关于舅舅的故事,讲他读书的时候如何调皮捣蛋,讲他在老实的外公被人欺负的时候如何以牙还牙,讲他自己如何找路子凭自己的机灵在那样一个没有家庭背景根本无法上大学的时代跳进了医学院,妈讲得最多的是,舅舅在十九岁刚出来工作那年用一个月的工资给还是十四岁少女的妈妈买了一身当时一般家庭买不起的的确良。妈总是给我讲舅舅二十岁以前的故事,二十岁以前的舅舅在我眼里像动画片的主角,但妈从来没有给我讲过舅舅二十岁以后故事。
外公家里有众多表兄妹,而在我自己家里却只有我自己一个孩子,所以小时候我非常留恋外公家,经常一下学我就背着书包跑外公家来了。有一年暑假,我住在外公家一个星期,和舅舅的两个儿子即我的表兄去钓鱼,捉泥鳅,我目睹了舅舅和舅母的第一次大吵大闹。
舅母是一个标准的小城妇女,每天都一身整洁朴素的着装,无论从那一个方面来说,舅母都算一个贤惠的妻子,外公家庭上上下下没有说过舅母坏话的。早上六点起床为整个家庭做饭洗衣,等大家吃完了收拾碗筷然后去上班,晚上回来又是如此,不管舅舅喝酒也好,抽烟也好,从来没见过舅母说过舅舅,也从来没见过舅舅说过舅母,他永远是一副见谁都爱理不理的样子,单从小城的标准来说,这算得上一对模范夫妇。
那天我和表兄回来时,舅舅房间已经是一片狼籍,台灯砸碎在地上,舅舅那张经常坐在旁边的桌子歪歪的倒了,舅母披头散发坐在房间的地板哭泣,舅舅仍然是那副眼睛不瞧人的样子坐在那里,外婆边劝舅母边数落舅舅。外公把我们拉到另外的房间,这时,我听到舅舅正在冲外婆喊:“没有你这死老婆子,我活得不知道多好!”。
后来舅母收拾东西回了一段时间娘家,再后来两个人还上法院闹离婚,闹了好大一会儿想着两个儿子都这么大了,婚又没离成,别别扭扭好一阵子又到一起过日子。在大人零碎的叙述中,我大致明白,舅舅所在的医院那年有一个去南昌进修半年的名额,舅舅经过十分的努力才争到这一名额,而舅母知道这一消息后找到医院领导那里说,如果派舅舅去进修会影响他们的家庭关系,在那个年代那有什么比家庭关系更重要的,于是舅舅的进修自然泡汤了。在舅舅得知这件事是舅母搞的鬼,回来便狠狠修理了舅母一顿。
我睁大天真的眼睛问妈妈,为什么舅舅去南昌进修会影响家庭关系?家庭关系是什么?
每当这时,妈妈就不理我了,当时我就想,这里面一定有很有趣的故事。直到我离开小城的那个暑假,我小姨才告诉我整个故事。小姨和舅舅一样讨厌外婆,小姨不屑的说,舅母根本就配不上舅舅,舅舅本可能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外科医生,而舅母只是一个小学毕业的纺织女工。是的,我一直以来也找不出来舅舅和舅母结合的理由,无论我怎么找,他们身上是根本找不到相爱的理由,他们却就这样不痒不痛的过了二十几年。
在舅舅还没有读医学院前,外婆就已经给舅舅定好一门亲事,对于当时外婆的家庭和舅舅的状况来说,一个纺织女工,这确实是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但谁也想不到舅舅后来能上江西医学院,并且谁也想不到舅舅在学校还恋爱了,是一个南昌女孩,也是医学院的。在舅舅从医学院毕业后回到小城工作,对于他而言本来已经完全摆脱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背景的阴影,他所爱的女孩已经邀请他一起出国深造,这时,恶魔向舅舅走来了。
我知道,外婆是一个倔强的女人,虽然是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但却相当固执守着她自己所谓的信,她这时逼着舅舅成婚,对象是她替舅舅订下来的那个纺织女工,也就是我后来的舅母。舅舅不答应,这时外婆给舅舅两种致命的选择,一是舅舅按外婆的安排成婚,二是舅舅跟那女孩出国,她去跳桥自杀。
听完小姨的平平淡淡的叙述,我突然想到了舅舅的伟大,我不知道对一个男人,如何在母亲和爱人两边的平秤选择倾斜,每一种选择都是对自己的扼杀。小姨的表达是十分不屑的,也许她认为舅舅应该选择后者,因为这时她正在追求她自己的幸福和爱情。
舅舅错了吗?外婆错了吗?那另外一个悲剧的承受者舅母又有什么错呢?也许是爱情错了,我想了很多次爱情,却总会记起那年暑假两个表兄满脸不知所措的表情,相爱是简单的,爱情却是复杂的,在很多年后,我终于有机会和舅舅进行一次深入的谈话。那是我在感情上的选择遭到冷礁的一个冬天,舅舅说,我们不谈爱情,我们只看她的人品,才貌,家庭,然后看你的家庭是否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