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104 次) 时间：2000-11-15 23:29:53 来源：朱传义 (朱传义) 原创-IT
又一次开始了城市之间的游走，夕发朝至的列车使我成为这两个城市之间的班车浪子。空空的行囊，空空的心情，使我轻松的登上喧哗的车厢。车厢内已挤满送行的人群，本是我的下铺已经坐着两个鬓发斑白的老人，一看而知是一对文化夫妻。老妇人精瘦精瘦，眉宇间忽闪着祥和，智慧的光芒，看见我走进，脸上的笑容涟漪般的荡开，搭讪道：
“我老伴没订到下铺，能帮忙换换中铺吗？”
我看到已显龙钟之态老头也朝我微笑，不同的是，老头的笑容没有老太水波似的好看，而象层峦迭嶂的山峰，横的，竖的，充满了苍桑。“行，没问题！”我将手中的“南方周末报”丢在中铺，就准备下车去买瓶水。
“小同志，到深圳吗？”老太不放过我，看见我要离开，赶忙追问。近年来，很少听到我称呼前带“小”字了，我眼角漫生的鱼尾已享受不了“小”的称号。但看到老太太眼角笑开的花纹，我的“鱼尾”还只是小池的静水。我点点头，希望老太结束交谈，让我下车去透透空气。因为有的是时间。
“小同志，我老伴一个人去深圳，他已经80岁了，希望在路上能给予照顾。到深圳我儿子会来接他”。
“您不去？”我疑惑的望着老太。老伴老伴，老来伴。怎么让老头孤雁南飞呢？
“我女儿住医院，我需要照顾她，只有让他到儿子那儿去。”老太看着老头，满眼流露出极端的不放心，一会儿牵牵老头的衣服，一会儿拿纸巾揩揩老头嘴角的涎水，一会儿整整床铺，一会儿又变戏法般从老头口袋中拿出几颗药，就着矿泉水喂老头喝。老太一边忙着，一边细细唠叨： “不要忘了吃药，看电视不要太晚，不要一个人外出，不要多吃肉，不要，不要。。。。。。”
随着老太太不要不要的细语，一眨眼功夫，老太太手上有多了一把梳子，慢慢地，慢慢的梳理着老头细疏的头发。老头望着老太，满眼充实着宁静，一种无助，一种依恋，一种襁褓中婴儿
吃饱母亲奶水的神情。
马上就要开车了，我赶忙下车准备买点东西。“亲热一点，亲热一点”一阵笑声裹着叫喊吸引了我的注意，站台上只有十几个年轻人正围着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照相。男孩高高的身材，茂密的长发下有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女孩纤瘦，腼腆，紧紧地依偎着娃娃脸，脸上显出不舍的神情。
一群人不断地嘻笑，与娃娃脸合影，全没有离别的伤感。又一个娇小的女孩上来合影，也是紧紧的依偎，满脸是灿烂的笑，娃娃脸用右手围住女孩的肩，女孩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亲一个，
亲一个，不然就没机会了。”周围人又哄叫起来。气笛已经拉响，娇小女孩垫起双脚，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将吻印在男孩额上。“不行，要亲嘴，要亲嘴”。周围人还在起哄。“亲就亲”女孩大胆的将吻送向娃娃的嘴。吻别，我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幅画面：山西平原，老槐树下，扎着长辫的女孩，“哥哥你走西口。。。。。。”
我匆匆的回到车上，列车还未启动，隔着摇下的窗玻璃，我看到窗外两个女孩已满含眼泪，特别是那个开朗的娇小女孩，扶在别人肩上，抽泣着，双泪长流。列车缓缓启动，窗外已哭声一片。。。。。。。
“老头子，女儿出院我就过来！”一声呼唤，将我从分别的场景中拉了回来。我看见老太太还在隔着窗户向车上的老头挥手。
列车在乐曲声中驶离站台，刚才还强装笑容的娃娃脸伏在过道的小桌上，已旁若无人的哭得一塌糊涂。
老年无泪，是因为生命的磨碾已将眼泪榨干；中年无泪，是因为生命的重负堵塞了泪腺：青春有泪，是因为生命的年轮才刚刚开始。望着仍在抽泣的娃娃脸，我在心里对他说：哭吧，小伙子，将眼泪哭干，为了友谊，为了爱情，从此以后，眼泪将离你远去。
附： 生活的阅历使人成熟，也使人麻木。所谓曾经沧海的过来人是不太容易受感动的了。我也曾在站台流过青春的眼泪，但那好象是遥远的过去。飘动的网络中人应该都有站台的情感，希望能尽量长久的保留这份情感，因为有泪就证明你还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