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60 次) 时间:2000-11-09 11:47:02 来源:王以超 (海上刀) 原创-IT
在现在这个记者被称为观察家,IT痞子被誉为评论家,而有些连CPU到底指的是硬盘还是什么别的都分不清楚就自称为业内人士的时代,能让我肃然而起敬意的人越来越少了,但能让我越来越起敬意的名词却日渐多起来,比如新经济,比如网络经济,比如知识经济。一看到这些名词,就像当年王胡听到革命的阿Q作砍头的手势一样,忍不住身子低了半截,到现在脊椎骨都还难以恢复原状,这更让我既敬且畏了。
这三座大山简直就成了我的梦魇,最先反映当然是逃,但拔脚还没走到足以被七步蛇击毙的距离就彻底放弃了,除非恢复到文盲状态,否则想逃避这三座大山绝对是MISSION:IMPOSSIBLE(不可能的任务)。于是便鼓起勇气,开始从最亲切的知识经济着手突破。知识经济,这个俺懂点,读了十几年书,好歹肚子里面有点不三不四人五人六七上八下的货色,姑且也可以称为知识云者,这经济呢,说句板儿爷都能懂的话,不就是省钱么,是啊,你没文化那不就得多花钱吗?
后来到隔壁的新华书店找了本书看,呵,你还别说,专家就是比咱们有文化,说出来的词都带着漂白粉的味道,就那么几句话,愣是能翻来覆去地鼓捣出半尺厚的书来,虽然晒干了也还就是那几句话,但是人家码了那么多字愣是有人ADMIRE,所以人家是专家而咱们是小老百姓。我翻第一本书的时候,有醍醐灌顶状,觉得自己简直是白活了二十多年;翻第二本书的时候,感觉成了豆腐灌顶,觉得脖子里有点凉飕飕的感觉;再咬牙翻第三本书的时候,我才发现豆腐已经从脖子里滑到鞋子里面去了,就像我小时候踩在烂泥中,不,应该是踩在冒着热气的牛粪中一样。关于知识经济,那天我最后的结论就是,你对它的清晰程度和你读过的关于它的书籍的数量成反比。
我一直不敢说出来,因为人人都有虚荣心,我说不懂知识经济,人家肯定会觉得我弱智,而不会认为专家弱智。因为专家都是些天生就掌握真理或者说是那些天生看上去就掌握着真理的人,专家能够预言几乎所有的事情,当然,当事情并不按照他们所预言的那样发展的时候,专家还能找出更像真理的理由。总之,专家是不会错的,如果我们认为专家错的话,那肯定是我们的错。幸好中山大学的经济学者王则柯还肯出来说句公道话,因为也有不少热爱知识经济的知识青年问他这个问题,他才很坦诚地说:他不知道那些专家是怎么认为的,但他觉得知识经济根本不用这么玄虚,用很简单的话就能说清楚的,比如你说豆腐是什么大家都明白,根本不用你定义什么“表面柔软洁白、硬度约为1、有液体不断渗出、对人体消化道无任何损害和污染、导电系数呈不规则变化的一种混合物”。如果哪个卖豆腐的敢这么罗嗦,我们肯定会称他为“神经”,而不是专家,但恰恰在知识经济这个新“稻草人”面前,我们失去了那种纯真的率直和勇气。
这还不算,春节回家听一乡镇干部做工作报告,开首就是“在知识经济大潮滚滚的今天和某某的坚强领导下”,我没有某某这么坚强因此只有先滚滚了。知识经济迅速从学术领域退化或者说进化到社会领域甚至政治领域,甚至大有成为新的“三个凡是”的迹象,不能不说是知识经济本身的流产。说白了知识经济也就是一豆腐,你要耐得住清汤寡水和寂寞就好好解释,别为了多卖条鲜鱼就非要糊弄出本知识经济巨著唬人,更别当成在官场或者茶余饭后炫耀的熊掌,否则就真是洗脚水冲咖啡——不对味了。
说了那么多,但其实这并不是知识经济本身的错,错在那些非要给它穿上皇帝的新衣的人,其实连知识经济也成了这种摆设和道具艺术的牺牲品。知识经济是用来做的而不是用来讲的,否则最擅长做报告的国人绝对是全银河系第一批迈入知识经济时代的。知识经济实质上是对传统意义上的物质经济的突围,报酬递减率首先被抛弃,“增长无极限”成了其主要特征,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只有在知识经济中才能得到最淋漓尽致的体现。比尔.盖茨用二十多年积累起的财富,如果换到传统的工业时代,可能需要一个家族整整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实现。
虽然有不少媒体说知识经济这个名词是中国人率先提出的,但美国人却是做在前面的,而单纯的玩弄概念并不足以使中国真正成为知识经济的弄潮者。知识经济的萌芽应该最早孕育于美国七十年代,当时计算机工业还处在幼年时期,但美国已经有不少人隐隐约约感觉到,或许一个新的时代,比当年的“福特汽车革命”更伟大的时代正在来临。
知识经济起源于美国是最合乎情理的,因为知识经济需要的最根本的也是唯一的知识点就是在广泛的知识普及上的高度创新,这一点对于美国人来说是不遑多让的。不是上帝偏爱美国人,而是美国人创造了知识经济领域的上帝,这样想我们也就释然了。短短二十多年的时间,美国就从一个“车轮上的国家”成长为一个更加强大的“芯片上的国家”,美国领知识经济之先,从而更确立了领世界之先的霸主地位,我们嫉妒也罢,吆喝“起来,反抗**主义”也吧,都不能在短期内改变这一态势。
但连美国人也不敢自诩已经完全进入了“知识经济”时代,而只敢说自己还“在路上”。我们当然可以像某些大师们那样骄傲地宣布中国可以在若干年之内跑步进入知识经济时代,但会不会留下可以和当年“赶英超美”相媲美的笑柄,则是我们更关心的话题。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在知识经济的路上永远只能亦步亦趋,实际上,我们虽然稚嫩但仍然有机会创出自己的道路,重要的是不要尝到点甜头就老子天下第一,吃到点苦头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了。我们的劣势是明摆着的,全世界的文盲,就中国和印度能笑傲江湖了,许多地方连公路都没有开通,都不用说信息高速公路了。最关键的是,我们给予了失败者太多的嘲弄,却惟独缺乏对痛苦者的敬意,不顾一切寻求创新和突围的念头在习惯了天圆地方的天朝大国还多少透着点另类的色彩。习惯了墙倒众人推和树倒猴狲散的中国到底有没有等到也许会改变历史的伟大的失败者的耐心,也许仍然还是一个虽然口号上冠冕堂皇但实际上口是心非的未知数。
最荒谬的观点无非是,既然知识经济就像海水涨潮一样到来,那咱们就坐等着拣拾退潮后的鱼虾好了,何必自己去劳神呢,这种新时代的“守株待兔”精神是一种足以让人彻底绝望的耐心。实际上,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去做,就注定不会得到我们现在没有的任何东西,反而几乎肯定还会失去我们目前手中不多的东西。当一种浪潮到来的时候,是不允许有旁观者的,也许对于个人而言无非是自甘堕落,但对于国家来说就是相当危险的了。但愿我们国人真的能在需要的时候,表现出对知识经济巨大的热情,而不仅仅在故纸堆中叶公好龙。
既然俗话说“知识经济是个框,什么东西都能往里面装”,那么我们也不妨把新经济和网络经济打包之后装到里面去。在知识经济在大众媒体上开始略显昨日黄花的疲态的时候,新经济和网络经济却是“一浪更比一浪浪”。因为知识经济讨论来讨论去,虽然伟大但具体的实惠总是太少了,豆腐自然没有鱼或者熊掌这么招媒体待见,因此大浪乱哄哄过后,真正沉下来言说知识经济的也只有那些甘于寂寞的学者了,习惯追腥逐臭的媒体开始了逐新经济和网络经济这两根知识经济中的水草而居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君不见林林总总的新经济或者网络经济版面,装点的报摊比PLAYBOY(花花公子)还花枝招展,在表面的公意和潮流之下,暗藏的却是新经济明星的吹鼓手们暗送的“香囊”以及网络厂商的不尽广告滚滚来。
这是一个充斥着闹剧般的革命和猥亵的象小丑一样的英雄的年代,真正的英雄还没有成长起来就被唾沫和吹捧以及谩骂熏制成了木乃伊。但我们眼前却也并不是都值得悲观的,毕竟还有不少人愿意在冷静和自省中真正前行,中国做IT的也还有不盲目高歌“起来,打倒**霸权”或者“划时代的革命”人在,虽然没有看上去那么轰轰烈烈,但实际上却老实得更有利于我们接近那些梦想中的时代一些。与其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多学点知识,什么时候都不会吃亏,更何况在所谓的知识经济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