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233 次) 时间:2000-09-25 21:11:45 来源:smartdog (xiaofeng) 转载
我思故我在
在《计算机世界》创刊20周年之际,1993年度《计算机世界》奖学金获得者郭强接受了《计算机世界》奖学金者回访。
采访他时本想说点轻松的事儿,不料很快地他就谈到了深入的话题,甚至谈到了哲学、宗教,想必平时他经常进行这方面的思考。我们的话题就从他的大学时代开展。
《计算机世界》记者胡颖,以下简称为记者。
记者:怎样获得《计算机世界》奖学金的?
郭强:
我读书的大学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相当不错。记得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系里安排一些学生到教研室学习,我是有幸获得这个机会的学生之一。更为幸运的是,我向系领导表示对编译器技术浓厚的兴趣后,系里安排我到中国编译器方面的专家—刘坚老师的手下。在几年的学习中,刘老师给了我极大的帮助。除了学到很多东西外,我还有了一台486的机器用。在1990年用486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学习编译器技术的最好平台是Unix,熟悉的人都知道,Unix上有很多编译器生成工具,而当时DOS下是没有的。于是我萌生了在DOS仿造Unix下这些工具的想法。这个想法得到教研室的支持。经过断断续续一年多的课余编程,终于获得成功。
获得奖学金的过程比较简单,学校选拔两名在计算机方面动手能力强的学生推荐给《计算机世界》,因为上述编译器工具,我得到推荐并获得了奖学金。
获奖对我直接的影响是,手头宽裕了挺长时间(当年的奖学金额是800)。当然这只是一个玩笑,但上大学确实是很贵的。另外,持获奖证书应聘是有用的,用人单位挺看中它。至于《计算机世界》报,无论获不获奖,我都会看的。在IT报纸当中,《计算机世界》一直都是最优秀的。
记者:制作编译器生成工具有什么收获?
郭强:
系统软件有3个基础:操作系统、编译器、数据库系统。业界有一种“操作系统情结”,总是觉得操作系统是一座难于跨越的高峰,人人都以跨越它而感到荣耀。我猜测都是老比尔(盖茨)害的。实际上,编译器和数据库一点儿不比操作系统简单。用一个程序把高级语言程序变成机器码,对初学者的来说是不可思议的。编译器涉及的范围相当广泛,有抽象代数、集合论、形式语言、程序设计语言、数据结构、计算机体系结构、操作系统、存储管理等等,而且深入程度也非常高。在制作编译器生成工具的过程中,很多看似毫无关联的课程都慢慢地融会贯通了。从计算机行业的顶尖人物那种挥洒自如的想象力和技巧中,我了解自己所知所会是多么有限。
更深入一点,除了和课程有关的书籍外,我还接触了大量的科学、历史、政治、思想乃至宗教类书籍。这一点是不是挺奇怪的?促成这一点的有两个动因。其一,在中学里我醉心于物理课程的时候,曾经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整个世界都遵从这些物理规律的话,实际上人的自由意志只能是错觉,我们的世界就像预先录好的电影一样,一切都早已注定了。这一点让我相当震惊,从那时起我发现这个世界不是想象的那样一目了然。大学开始我就开始寻找材料,想搞清楚这个想法的真实性;其二,有关编译器的教科书上每章出现的新概念、新手段总是让人喘不上气来,因为这些东西突然间冒出来,没有简单的逻辑必然,所以我试图了解它们是怎么来的。
这两个动因出发点相隔甚远,但很快就走到一起了。原因很简单,这个世界是联系在一起的。如果你试图把任何一个局部小问题追本溯源的话,你总会牵扯到所有的问题。
记者:我明白这个意思,有在计算机方面的具体例子吗?
郭强:
简单的例子是,软件工程的核心原则是不信任人天然的判断力,认为人很易出错,很难正确;而科学界双盲测试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甚至法律制度、政治制度也有同样的考虑,这显然和心理学、生理结构有关。复杂的例子是,我们软件开发人员用的计算机语言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第一个高级语言Fortran看上去更像机器语言,但很快就被我们现在常见的层次结构的形式替代了。目前的这种形式表达清晰,使用容易,编译器实现方面也比较成熟;在往下追,我们会发现一个伟大人物–乔姆斯基,语言学家、结构主义哲学家,成功地把用数学描述语言结构的人,没有语言的数学结构,计算机语言会怎样设计、怎样制作编译器?不是说不能,恐怕只能做到Fortran的水平;然而这一点仍然没有追溯到终点,这种数学化手段不是我们熟悉的算术、代数、几何,而是抽象代数;在这里你是否看到了希腊的影子,因为抽象代数最早是为了解决希腊几何中的尺规作图问题而提出的。
记者:希腊在西方思想史的地位确实很高
郭强:
正是。很多人无法理解希腊思想,我觉得希腊人非常在意精神生活,对真、善、美的追求不同寻常。他们弄懂一件事不是为了“用”,而是为了“知”。我觉得这是为什么西方能够建立起如此庞大而富有活力的思想体系的重要原因。很多古文明,如巴比伦、中国、埃及的古代文明都没有建立起来这样水平的思想体系,它们追求实用要超过追求真知。当然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话题,我们也不必“言必称希腊”。
我不了解发达国家大学教育是怎样的,我们的大学教育方式我总觉得有些问题。大学没有教会人独立思考,教科书的内容虽然可能有用但非常突兀,也没有告诉学生你学的所有东西都是联系在一起的、怎样联系在一起的、每一个领域都在不断地变化发展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对别的领域产生深远影响;大学起不到传播思想的作用,而仅仅成为技术和技巧的训练场所,如果你问起一个计算机系的合格毕业生关于计算机发展史的时候,大多数人只能告诉你电子管时代—晶体管时代—集成电路时代—大规模集成电路时代等等这样的器件史,而不知道体系结构发展史、软件发展史、操作系统发展史等等,不能对整个学科有全景式的了解。大学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大学办公司、开企业成为一种很正常的现象,甚至得到全社会认可,真的很难理解。你知道北大方正、清华紫光,你知道哈佛、剑桥、早稻田的校办企业吗?企业要不要考虑顾忌大学的声誉?出了问题算谁的?当了总经理的教授还是教授吗?或者,市场能对大学企业格外开恩?
记者:互联网时代感触最深的是什么?
郭强:
除了在商业、娱乐等方面的价值外,互联网带给我们中国的程序员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加强了和全世界的交流;在网上了解并参与全世界的计算机发展状况迅速地缩短我们和世界的距离。目前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语言,国内的程序员是用英语上总没有香港、欧洲、美国的程序员好;另一个是水平,你经常见到一个外国人问的问题,你感觉得到他已经思考了,只是到了某个重点被卡住了,而我们的程序员经常想也不想问了再说,有时候还缺乏礼貌。但不管怎么说,互联网对我们大有帮助,剩下的只能凭我们的努力了。值得注意的是,如果你学习一个东西,越往上走,互联网上的可利用资源就越少。互联网上过剩的只是廉价资源,最高水准的创造永远是稀缺的。在这个意义上,互联网促进创造,却不能代替创造。
至于大多数没有业务基础的商业网站,我觉得属于“拨的龙种 收获跳蚤”,没什么好谈的。
这里有一个新的问题,互联网是不是计算机高速增长的终结?想当年第一台IBM PC推出的时候,评论员指出该机大约处于福特T型汽车的阶段,如果做一个简单的类比,现在的计算机应当处于现在奔驰的阶段了,计算机产业即将进入平稳时代。要知道,现在计算机高速发展基本上都是消化冷战时期的各国军方成果并产业化的过程,也许,这个过程很快就要结束了。就这个论点而言,如果你反对,我不会强烈坚持,因为我只是提个思路,记得《黑客帝国》中二号男主角说过的:“不要拘泥于对或错,关键在于启发性”。
记者:你觉得目前开发人员处于一个什么位置,应该注意些什么?
郭强:
工作后接触了很多软件开发人员,我发现刚毕业的大学生素质比我们那时
候好,比我们这一代聪明,更加独立、不盲从。我想可能是改革开放后这些人从小学习、生活环境都比较好造成的吧,这绝对是好事!
要注意的问题呢,业界流传着一些传说,通常是这样的:你只要掌握了XXX,你就可以YYY了。你很难掌握单个技术到很高的水平,而且在一个中规模的计算机系统中,要求你掌握的东西非常多。如我刚才所说,各门课程之间是有联系的,多学习总是没有坏处。比如,你在数据库系统上碰到麻烦,如果你的数据结构、计算机体系结构这些课程掌握得好,你就能更容易估计出问题的范围和性质;这样的例子还很多。
软件开发有些像围棋,易学难精。一个聪明的孩子,数学、物理学得好一些,很容易上手。但最初的激动过后,要不就知难而退,要不就以为自己已经学透了,这样的话都难于登堂入室。我见过一个搞软件的,声称写了十几年软件,已经没有什么可写的了,其浅薄无知令人震惊。
有些开发人员把开发过程称之为艺术。这里边有一些问题。创建过程中,确实存在表层的、深层的审美活动,但这不是主导的,软件开发工作仍然是工程性的。同艺术创作过程非常不同的是,创建活动往往是集体的,有周期、费用的压力,不会说失去灵感就可以不去做。而且,称自己是搞艺术往往感到某种优越,这一点对自己和别人都是不好的。
在外企工作好不好?通常外企收入比较高,可以感受到先进的管理模式和先进的技术,这些方面式好的;如果有什么不好,外企培养人的目标往往就是为我所用,所以往往只能掌握单一技术和局部管理模式,难于接触最高层次的管理和技术,当然这一点因公司、因个人而异。这样就要你自己权衡了。
记者: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郭强:
我有很多梦,如果什么谁最盼望的,就是能够有些钱有些时间,那样我打算在欧洲游历半年,长长见闻。
背景材料
郭强,男,汉族,1971年8月出生于山西省大同市。1989年就读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计算机系,专业计算机软件。1993年毕业,获得工学学士学位。
1993年起在西安电子科技大学软件工程研究所供职,从事科研、开发和教学工作。
1995年起在广州金融电子化公司任职,从事金融电子化软件产品的开发和管理工作。
1996年起在广州智能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任职,从事管理信息系统和多机系统的研究、开发和管理工作。
1998年起在中国南方人才市场下属的南方科能信息产业有限公司任职,从事人事、人才软件的管理、开发、研究工作。
2000年参与创立博利思软件有限公司,专业从事嵌入式Linux操作系统方面的工作。
学习和工作中获奖情况
在校就学期间于1991年获得校第四届“星火杯”学生科技成果三等奖;1992年获得校第五届“星火杯”学生科技成果一等奖;
获得中国计算机世界出版服务公司1993年度《计算机世界》奖学金;获得第三届“挑战杯” 全国大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类三等奖;
在校任职期间,获得校科研成果一等奖和三等奖各一次;
在南方人才市场任职期间荣获1998年广州市科技进步三等奖。
《计算机世界》记者胡颖
(以上文章发表于2000年9月25日《计算机世界》报创刊20周年之“历史寻思”)
特别推介: —— 我思故我在 - 易水寒 - 2000-09-30 00:19:07
哇噻,90年就用486了?乖乖,我92年才见到一台0520ch。如果90年我能有一台486,哗哗~~我早进化成两栖动物了。
我就更惨了,92年上高中时,电脑课由于分班被取消了。直到快高中毕业在用了一下286的电脑。 - smartdog - 2000-09-30 07:42:44
至今笔记本电脑无法消受啦!
Re:特别推介: —— 我思故我在 - 鬼手点你死 - 2000-09-30 14:09:16
92年才上高中——那今年芳龄二六啦,正青春韶华呀——
Re:特别推介: —— 我思故我在 - 潘燕辉 - 2000-09-30 20:48:34
90年国内就有486?哪真的要怪我没知识了。 我从89年接触电脑,那时候最先进的也就是286(刚刚在国内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