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人 - 吊兰办公室 - 小今

(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37 次) 时间:2000-08-14 22:48:38 来源:小今 (sjin) 原创-IT

那个冬日里,我第一次被单位派往外地出差,这也是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更是我第一次肩负重任踏上北上的列车。
其实目的地说起来也不算远,只是到沈阳而已。不过从我们这个城市到达那里没有太顺的火车,我只好选了一趟经北京到长春的过路车。最让我担心的还是火车到达沈阳站的时间是凌晨两点,难道火车真要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把我孤零零地留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的站台上吗?打过好几个电话给沈阳关系单位的同事,他们没有来接站的意思,更没有太多的人恳帮我想办法。我只好又提前打电话到在沈阳预订好了的那家酒店的服务台,前台服务员告诉我,火车站离这家酒店不太远,估计乘出租车也只需付一个起步价而已。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询问了酒店与火车站的相对位置、酒店的门牌及其附近的明显的建筑物标志。
虽然我已工作好几年了,也完全算是一个大人了,可是在父母眼里我还是一个从未出过门的大孩子,于是坚持要送我上火车。我的行里中除了简单的几件换洗衣服之外,还有一堆文件和资料,最让人头痛的是那个笔记本电脑了。它的昂贵的价值暂且不说,单单那几公斤的份量已让我有点吃不消了。所以临行前,即使我一再地压缩随身携带的日用品,可行李还是占满了双手。
车厢里倒不是很挤,只是因有了这些行李才让我觉得不太方便。更是因为这是在十一月天里,为了迎接东北冬季的寒风,穿了又厚又实在的大棉衣(要不是为了这次出差,我会把这件棉衣存入箱底了的),于是自己的行动更显得迟缓,可能在别人眼里,简直是有些臃肿了吧。父母总是心疼我,无论怎样都是怕冻着我,从不提我穿上这种衣服后的可笑样子。
父母坚持送我到火车上,然后又将一切帮我安顿妥,最后就在站台上向我招手了。母亲则仍在不停在嘱咐着许多话,也不管我在被封闭的空调车箱里是不是能够听得见。父亲则是在吸着烟,保持着一种固有的总含着对我有一种鼓励的微笑。直到火车开动了,我才从窗边走开,迅速扫描了一遍我铺位周围的环境。
这节卧铺车厢还算整洁,六人同处一个隔档中。我在上铺(这是为了安全起见特意在买车票时挑选的),在对面的三个人和在我下边的一个人是一伙的,而在我这排下铺的则同我一样是人独行者了。火车刚开出五分钟,周围的人都已互相打过招呼了,好象这是在每个行程之前的一段必有的“前奏曲”。从大家的浅谈中知道,只有我下铺的那个是同我一起在沈阳站下车的,而他们那一行四人会在更远的站下车。这样看来,在凌晨到达沈阳站时,这个隔档里只有我们两个需要摸黑行动了,也只有我们两个算是真正的“同路人”吧。
同路人大概有四十来岁,有一张方方正正的脸,个头很高,估计至少在一米九以上,人长得很宽很结实,大概也是因为穿得太多的缘故吧,显得行动起来有些笨拙。不过一双不大的眼睛倒是总能发出炯光。这些外表的形象综合起来,在我的脑中顿时有了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不知同路人的身份,也不知同路人的脾气,所以更不知该不该和这个同路人搭腔了。最后还是打算以静治动,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高高地坐在上铺,连脖子都不能大大方方地伸直,但由于这里是离车顶是最近的地方,所以光线是比较好的。不大一会功夫,我已放好了行李、衣服等,将铺位收拾成为了我个人的一片自由的空间,打算让自己在这里舒适在渡过三十多个小时的旅程。
当我正从随身的口袋中拿出一本用来消磨时间的书准备翻看时,忽然面前一个黑脑袋伸了出来,吓了我一跳。仔细一瞧,原来就是那个同路人。天那,他的个头的确是高,站起身来,脑袋还高出我的铺位几公分,这下好象完全把我居高临下的天然安全环境破坏得很厉害。
同路人向我摇了摇手中的水壶:“要开水不?”
也许是被他当时那“顶天立地”的形象吓楞了,我的头也只能象是他手中的壶样地来回摇着,于是同路人俯下身将壶中的水全倒入了自己的大杯中,然后转身朝车厢一端走去。我从铺位上探出头,看了看同路人的那个放在茶几上的大杯,真的是大别人一个型号的那种,不由地让我想起广告“面霸120”中的对比景象了。
此时,同路人先前说过的所有的话反反复复地在我的脑中开始迅速回放,也许不止一秒钟回放二十四帧那样了,简直是一种快镜头的了。我想从他的不多的话语中找到点什么,更想分析出来他的人品,他的脾气,他的……哎,其实根本就是徒劳嘛。我要有这本事,那我岂不成了侦探!
同路人提开水回来后,隔档里的其他四个人已排开了牌局,他看了看“高高在上”的我,好象想说点什么,可终于又没有开口。低头又看了看已陷入扑克堆中的人们,最后也取出了本薄书,坐在车窗边的小折凳上看起来。
要说我躺在自己的铺位上看书,还真不如说我是为了找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呆着,因为我同打扑克的四个人恐怕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而剩下的那个同路人又使我总保持着一种戒备的心里。当然我有这样的想法不能完全怪他,因为临行前父母的反复的叮嘱的确不能不让我牢记。与其说我此时为消磨时间而在看自己手中的书,还真不说我是为了观察同路人的一举一动而把书端在面前。书一页页地翻过,纸上文字的内容确根本没有一丝印象,反而对面同路人手中的那本薄书上的内容却被我略读了一二——好象是一本研究手相或是面相的书,有一些古怪的插图在里面。
在熬过几个钟头后,车厢的灯熄了,只留下暗暗的廊灯,收拾了被褥后,将就着躺下身。毕竟这窄窄地铺位不会让人躺得舒展,不能象在家里那样伸胳膊伸腿、横七竖八地了。加上是在上铺,火车的颠簸与门窗的震动似乎将我笼罩在了一片天地初开的混沌状态中,总之已呈现出一种压抑感。可是转念一想,我既会有此感觉,那么下铺那个五大三粗的同路人又该如何是好呢?于是从他身上移开了不过几分钟的目光不由地又开始搜寻起他的身影。
同路人在熄灯后并没有睡下,仍坐在窗下的小折凳上,廓灯正在他的腿下,昏暗地灯光只能印出同路人的大大的轮廓。好象他此时正凝视着窗外,不知是不是还在琢磨那本未读完的“迷信书籍”(我特别反感此类的书,所以无论他是多在多么正规的环境中出版的,我都会打它归为迷信类了),是不是他同样也在分析着同路的其他人呢?我还是希望他快些躺在铺上睡过去,我甚至想透过火车的隆隆声能听到他的酣(无论他会不会在睡梦中打酣),那样,好象我才能安心地睡下,才能放下一直为了研究这个同路人而提了好几个小时的心。
车厢有节凑地摇着,和着这些震动的还有那些轮与轨咬合时发出的声响。也许是这样的动静太枯燥了吧,一会功夫就招来了我的睡意。在昏暗中盯着同路人好久了的眼睛渐渐地从睁着变成眯着,从眯着最终变为闭着。接着思维就停滞下来,已不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景了。
好象总有一种什么样的使命感引得我的脑子还在转动,逼迫得我突然间地又睁来了眼睛,条件反射地向车窗下的那张小折凳望去——凳子上是空的,周围也非常安静,似乎可以听到我对面铺位上的人的甜甜的酣了——看来同路人也睡去了吧。
正当我准备翻身想找个较好的姿势安顿自己时,突然间黑影又闪在了我的面前,脑袋就晃动在我的铺位的旁边。我不由地缩了缩身子,睁大了双眼望着那黑影。原来正是那个同路人正矗在六张铺位中间,转动着身子,拨弄着茶几上的东西,然后又抬起头稍微地思索着,呼出的气息中带着浓浓的烟草味。
几分钟后,也许是他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去了,我明显地感觉到了整个铺位的晃动,同时伴着的还有铁骨架吱纽的响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其实已被憋得快要透不气了,因为刚才面对眼前的黑影是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的了。缓缓地舒了口气,又仔细听了听下边的动静,打算强迫自己开始睡觉。
清晨,我是被车厢内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叫醒了的。约摸也只有六七点钟的样子。车窗上的帘已被乘务员撩起,整齐地挂在窗边的金属小挂勾上。可能此时已到了河北境内,清晨朗朗的光线射入车厢内,没有太多的温度。窗外是村庄、树木、田地、土丘,要不是因为火车的飞奔,我更觉得这田园风光是一在画中了,恬静、淡雅、悠闲、明快。
翻身下铺,经过简简单单地梳理后,我捧了杯热热的水,坐在窗边的折凳上,打算开始正式地欣赏欣赏这北国异地的风貌。大概因为是在冬日里吧,黄色的土地上没有多少能体现生机的颜色,静静地呆在那里,好象是睡过去了,又好象在是深深地思索。偶尔田边会出现几头牲口,也都只是默默地立着,对从它们身边急驰过的我们所乘的这辆庞大的铁家伙丝毫不予理会。
“起这么早?”一个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我从欣赏田园风光的情致中一把拽出,从声音听得出来就是那个同路人了。
回过头看了看,一堵墙似的身子就立在我的后面。我真地没有敢抬头直视他的脸,只匆匆地答了句:“睡不着了。”
“这是到哪了?”同路人边细心地系着宽大的衣服上的最后几个纽扣,边自然地坐在窗边我对面的折凳上。
“快到北京了吧。”我好象用了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回答了。可能是由于昨晚上对他的举动颇为恐惧的原因吧。直到这大白天,也怕离他这么近,更怕同他开始讲话。顿时我感觉到整个人是快要疆在折凳上了的,目光是扫向窗外的,可脑子中去转动着的是对面同路人的朦胧记忆中的面孔。
同路人也看了看窗外,然后很快又起身去洗漱了。这时,我好象才从刚才的拘束中被解脱出来。长长呼了口气,回过身才发现打扑克的四个人也碌碌续续起来了,有揉着惺忪睡眼的,有理着一头乱发的,有满铺里找外套的,有靠在床沿上发呆的。
白天,车厢里始终是嘈杂、纷乱的,熙熙攘攘,人头篡动。窗边的小折凳已不再是可以常坐的地方了,来来回回的列车上的小推车会打扰得你一会儿抬腿一会儿转身,稍不留神,走廊里穿梭的人也会踩了你的脚。可无论如何我是不愿再回到那“蜗居”似的上铺了,至少在这里有有伸伸胳膊蹬蹬腿的机会,不致让自己僵住。
同路人的下铺在白天里又是被那四个人占去打扑克了,于是他也自然而然地被排挤到了我对面的那张小折凳上,比起我来,他坐在那上面,可真有点悬,也许说是他是半个身子在上面将就架着的更为合适些。
坐了许久,我们都没有再说什么。虽然我的眼睛是盯在窗外了的,可是心却一刻也没有停止对这个同路人的“解剖”。我真想让他从对面的折凳上挪开,可无论如何也是没有理由的。自己离开吧,我又能呆在哪里呢?
“是在沈阳上学吗?”大概同路人是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我并不是在专心地欣赏风景,于是首先打破了僵局。
“不。”在回答他这个问题之前,我便开告介自己,一定不能同这样的人说实话,不然自己的处境将不会太妙。
“是出差。”可能是为了礼貌,我在上面那个干脆且生硬的回答后面又立刻补充了一句。可是说出后便开始后悔了,怎么不由自主地又说了实话呢。
“出差?”显然同路人用了一种极不相信我的语气。“怎么看你也象个学生,我本以为你比我女儿大不了多少呢。”好象同路人一下子解开了自己的话口袋,想把憋了好久的话都统统说出来。
“我女儿上高二了,哎!学生就是可怜,学习太辛苦,明年该考学了,都不知一个女孩子家,学点什么好……你是学什么的?”
“通信。”我仍不知该如何去编造我故事,于是又脱口而出了实话。但为了避免祸从口出,还是采用了一种“短平快”的答法。
“这个专业挺好呀,是当今的热门。可能找工作挺轻松吧。”
我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能够干脆利落地回答他的词语了,于是淡淡地笑了笑。连自己都不太清楚这笑中的含义是什么了,也许这种表情反而把同路人弄糊涂了。
“如今找个好工作不容易呀,象我们那个单位,以前是军工厂,现在改造民用产品了……”他的句子象连珠炮一样对着我“狂轰乱炸”了一通,从以前自己的工作谈到如今的下岗,从市场消费状况的不景气扯到中东战争,从女儿的学习波及到打听我如今的职业,从我的工作环境又追问到这次出差。宽宽大大的脸上的所有肌肉都在活动着,眼中的光说不出是冷是热,说话挺精干,听得出来是同乡,也是一个为生计而忙于奔波的人。可是当目光再移向他时,还是会不禁产生一种恐慌。
午餐和晚餐都是碗装的方便面了,同路人也是这样,只不过他的用量比我大了一倍多,而且还多了些可生食的蔬菜瓜果,看来他是一个出差的行家了。他一边告戒我说出门在外一定要吃好,一边向我推让他的一些可吃的东西。也许是一种本能的或是父母灌输出的一种戒备心里吧,我说什么也不肯接他的东西,他也只好不再客气地把所有能吃的都装进自己的肚中。
“快到了。不过车晚点了,可能到沈阳要迟一个多小时。”同路人望着车窗外的夕阳的余辉,自言自语着。对于同路人的这样的提醒让我感到一丝安慰,毕竟是同路人嘛,半夜三更地到站停车,总算能有个相互的照应,可我心理简直是对这个同路人没有底,可能根本不该信他什么,至少不能全信吧,我一遍一遍地告介自己:还是应该提高警惕呀!由于不想让他再从我嘴里套出点关于我的什么事情了,所以又在天未全黑下来时,就爬上的床铺。
“这么早就去睡?”好象同路人问了句与早晨第一句极其对称的话。
“恩,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晚上就睡不踏实了。”我没有看他,只是边往身上拉毛毯边轻轻地回答。可还是感觉到了几乎可以架在我床沿的那个高高的脑袋在晃动。
四个人打扑克的动静还是挺大,我是把头埋得很深才得以让自己稍觉清静些。等再度被乱哄哄的声音吵醒时,是在刚刚熄灯的时候。只听得床下有人叫:“咋这么积极的,这一把还没收拾呢。”
“哎,伙计!踩住我的鞋咧……”
“不洗脸了,凑合迷瞪一夜,天明就到了。”
可奇怪的是,始终没有听到同路人的声音,难道他已睡过去了?我强扭着脖子向走廊边看,窗口仍留着同路人的大大的轮廓,同前一天晚上一样,他静静地望着窗外,简直和白天那个滔滔不绝的他比起来象是换了一个人,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到半夜两点是被乘务员叫醒的,换了车票,就开始收拾行李。我略微能察觉出铺位在晃动,一定是同路人也在下铺息息簌簌地折腾开了。打扑克的四个人睡得正香,让我不忍心弄出太大的响声。翻下床铺、套上棉衣、提出行李的流程在默默无语和蹑手蹑脚中操作,只有那个装了笔记本的大包让我着实费了些力,最后还是同路人帮我从行李架上取下的。
“真沉那,自个儿提得动不?”同路人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放下我的包,顺便问了这么一句。本来是我该说句道谢的客气话,可在不经意间脑筋转了几个圈后又觉这话不太对,便忙说“没啥没啥,我提得动……”
一切收拾妥当后,车还在夜色中行进,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也就意味着离车站还远,看来的确这列车晚点得利害。看着窗外漆黑一片,感到多亏没让沈阳的同事接站,不然他们可要苦等这么久了。可是一想到要在这夜里独自开始在陌生城市里游荡,还真有些毛骨悚然。况且有这样一个同路人让我更加提心吊胆了。
“晚点了,晚了一个多小时呢。”同路人的声音不大,但仍是沉沉的。
“是呀,不知还需要多久。”我顺口答着。
“这么晚,有人接你不?”
“有!”虽然看不清同路人问这句话时的表情,但我这回斩钉截铁地说了句慌话。本来是想自卫,可实在是打肿了脸充胖子。
“那还好。”
然后又是一大段的沉默,周围隔档里准备下车的人也都渐渐地拥在了趟廊上,行李堆放在空铺、地板、茶几、折凳上,到处都是。也许是只有廊灯亮的缘故吧,车厢里的光线太昏暗,收拾东西的人都显得有些忙乱,真担心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少人会把什么东西落在车上。
火车终于在晚点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到达沈阳站了,站台上还算是热闹些,象是较有秩序的夜市,只是叫卖声不太多。大喇叭中正广播着我们这列车进站的消息,也许更多地是在解释列车晚点的事。
沈阳的十一月天已是很冷了的,我向上揪了揪棉衣的领子,又向袖筒里缩了缩手,抽了抽被寒冷的空气突然袭击到了的鼻子。看看周围的人,好象没有哪一个比我穿得再厚实了,因此也真不好意思这样萎萎缩缩地,尽力地打起精神。
我是在同路人前面下了车的,头也不回地就跟着人流向出站口的方向挤。脸虽是朝前的,可心却被揪在了后面。不知同路人是不是该就此与我不再同路了。最好在这个混乱的时候甩掉他,以免“后患无穷”。可谁知看上去行动笨拙的他却能紧紧跟在我的身边,同我比起来,他的行李的确不多。
“我帮你提一件吧。”同路人一步就赶上前来,边走边说着,将大大的手伸向我装有笔记本的那个大包。
我下意识地把行李换在了另一个手里,向上掂了掂。“没关系,我——提得动——还行。”
同路人没再说什么。一直随着我走出出站口,而我始终保持着与他两米的距离。出站口拥着一大堆的人,基本上都在朝里张望着。有打着某某旅店的广告板的,有举着接某某人的纸牌子的,还有的就是只睁着双眼向里用力地搜寻着什么。
我知道自己无论再走多快同路人都会跟得上了,于是打算改变“作战方针”,放慢自己的脚步,反正自己也已提不动行李了,还不如慢慢地蹭。同路人大概已感觉到了我的速度是突然间地放慢了,于是他也慢慢地走,同时也东张西望地开始读那些写着七扭八甭字的牌子了。
“看看这些,有接你的人不?”
这下可惨了,我真要为刚才那句唯一的慌话而付出代价了。可为了挽回些面子,还是装模做样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
“好象……没有……”我极其轻的,用一种听起来的确很失望的语气嘟囔着。
“那——那你咋办?”
“没关系,我自己走。”
“有住的地方不?”
“有,早预订好了”我真想快快地给他说句道谢的话,然后结束与同路人的这段同行,可是他的问话却越来越密集了。真让人进退两难。
“打的去吧,这么晚了,也没什么车了。”
“恩,你呢?自己怎么走?”我说了句不轻不重的话出来,有些象在下逐客令的意思。
“我还得继续坐车呢,呆会儿去买转车的票……”
“两位去哪?来搭车吧。”一个出租司机上前来拉生意。
“你去哪?”同路人打量着司机,却轻轻问了我一句。
“沈阳宾馆。”
“沈阳宾馆!”同路人向着司机重重地吼了一声。
“没问题,起步价就到……”边说着,司机已拉开了车门,想招呼我们俩人上车。
“多少钱那!”同路人边轻描淡写地问着司机,边示意我不要上这辆车,继续向前走着,好象我们真是地道的同路人似的,就象他也是要到沈阳宾馆一样,那么自作主张,那么自然地开始安排我的下一段行程。
虽然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不让我上这辆车,但我还是鬼使神差地跟着他向前挪了一段,又走到一辆距火车站较远些的出租车前了。司机是早已打开了车门,老远就望着我们了,只是没有太殷勤地招呼。我已实在是不想再走太远了,因为我知道刚才那个司机说的是实话,似乎没有想宰客的意思,况且行李的确是太沉了些,能搭上个差不多的车就行了。
“沈阳宾馆去不?”同路人倒是主动地问了一句。
“去——去,两位上车。”司机这时好象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职责是什么。赶忙上来帮我提手中的行李。
“多少钱?”同路人再问了一遍。
“起步价!”
同路人作了个并不明显的手势,示意我可以上这辆车了,而我的心此时也已提到了嗓子眼:“天那,他为什么专门让我上这辆车?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会不会……”
可是不由我多想了,我的行李已都被堆进车里了,我只好回过头,哭笑不得地看看同路人。他就站在车后,高大魁梧身子在出租车上印出了一个大大的黑影子。双手插在裤兜里,一个不大的旅行包挂在肩上,面无表情,真让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谢谢——你,那我……”我此时都不知该给他说些什么了,总之是不能一言不发吧,脸上勉强地挤出些“感激”的笑容。
“上车吧。”同路人好象在用一种命令似的口气在对我说话了。
“把她送到沈阳宾馆,记住了?”同路人又开始命令似地对出租司机嘱咐了一句,可是眼睛却是一盯在出租车后挂着的车牌上的,好象是要把那排数字印在脑中……
哦——我全明白了。
同路人,他是一直在护送我的,一直送我到了他不能再多走一步的地方。最后,还要再记住我所乘坐的车,以防……
一种暖暖的感觉从心底里涌上来,把一串串我想道出的感激的话都堵在了胸口,怎么也没能从嘴里迸出点什么词语。坐在出租车里,向同路人挥了挥手。出租司机这才发现同路人根本没有同我一起上车的念头,于是关上了车门,发动汽车。
透过结了层薄霜的后车窗,仍能看到同路人高大的轮廓矗在那里,眼睛好象还是在盯着出租车的车牌。等车子开出十来米后,同路人才转过身去,向火车站售票厅的方向匆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