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42 次) 时间：2002-01-26 16:56:27 来源：俊良●季风 (wxm) 转载
瘦削的女人走进一户人家，家里马上传出了呵呵的笑声，原来是媒婆来问“八字”了。当父亲的将写着女儿生辰的庚贴交给她，顺便小声问着男家的情况，女主人不能搭嘴，只好讪笑着打点媒婆，吃的、喝的、拿走的，一样也不能少。当媒婆走出这家门口时，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孩声音传到房间里不曾露面的女孩耳边，她恍惚地想，那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
人呢？
这是一个很遥远的场景，也是我设想的一个场景。但在六七十年前，这样见惯不怪的场面，就象每天的吃饭睡觉一样普通而存在。这就是每个女孩即将走向女人的门槛，也是《周礼》六礼中关于婚姻的“问名”。
当我们站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文明都市中，回望这个历史的镜头，只感觉时空流转，白驹过荫，不由得感叹身为婚姻主角的女孩，在决定自己终身大事时的无语和卑微。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对于托付终生的另一半，女孩的焦心和忧虑可想而知，粤语民谚里就有一句读之心酸的话，“嫁个老公年纪老，带把绞剪剪胡须”。
尽管在流行速配和快餐的今天，再来翻弄这些陈年谷子，好象没多大意思。但是，这个夜晚，当我读到前天的晚报上有关广州人婚俗大观的记载时，还是感觉别有一番况味。比如，为了成就一桩婚事，双方家长从“问名”开始，然后八字相配，算命先生推算，择日下定，行大小聘礼，之后是繁杂的送嫁妆礼仪，这其中包括名目繁多的礼物礼金，最后是迎亲，这一环节复杂而且繁缛，是整个婚礼过程的高潮，然后三朝回门，然后偃旗息鼓，然后，一个陌生的女人和男人从此开始了共同生活。
我注意到，整个成婚之礼几乎没有男女主人公的事，也就是说，对于人生大事，人们重视的是八字是否相配，礼数是否详尽，嫁妆礼银是否足够，和婚礼中的轰轰烈烈相比，婚前双方的了解和沟通，影响终生的人品、性格、学识甚至样貌体格等，简直忽略不计。这样的“儿戏”和倒置，也许就是造就了旧式婚姻的沉重和失谐，压抑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天性和本真。
时光不再，行云流水。某天，休闲的电视，却频频地向人们传递着这样的信息，只要参加电视台举行的节目，就可能和一位美女或靓仔相识相爱。于是类似“玫瑰有约”、“爱情碰碰碰”的栏目放射出眩目的光彩，数不清的红男绿女蜂拥而至，梦想在有限的时光里一见钟情而速配成功。于是我们看到，有缘人真的千里来相会，他们尽情地表现才情，尽量挖掘自身优点，面对面地表白心迹，彼此有关的情况不再秘密，甚至小时侯的尿床也可能成位主持人的笑料。
结果是，有的手拉手笑嘻嘻地走开，也有的黯然失色孤单只影离场。速配，并没有将好运带给每一个人。不过，当你访问他们中哪一位时，你会发现，他们并没有将这样的结果看的很重要，他们只是在几个小时里纵情表演着，然后从亲友观众的掌声里衡量着自己的价值。
从忽略不计到拈到桌面上按斤论两，这应该是时代的进步吧，不过如此而来的婚姻，跟八字相配而来的有什么两样呢。
但是，毕竟也有不同。当年迈的老人在暮色苍茫中暗自概叹自己命运不济时，现代人却勇敢地将忧郁、愁闷和爱情的失落、情人的变心、婚姻的苦难唱遍四方。如果你在某个歌厅走过，会看见不同的影子、听见不同的嗓门在麦克风前，声嘶力竭地诉说不幸，他们在灯红酒绿中发泄着莫名的惆怅和悲伤；当你访问妇联的当家人，她会告诉你，现代人离婚的原因多数是感情不和，所谓感情不和内涵广泛，只可意会有时不能言传。总之，合则和，不合则分，再也不会在一棵树上吊着一辈子了。
这个静谧的夜晚，当我翻读着这份有关婚俗的报纸时，却分明感觉到自己在看，真正地用眼睛在回望一段历史。旧式婚礼的最后一项叫“三朝回门”，即正式过门的三天后，新娘就要回娘家，新郎家的礼品中有一样特别的东西——金猪(烧乳猪)，金猪和新娘的贞操有直接的关系，是一种极具愚昧与人格污辱的象征。有金猪回门，即说明新娘是完壁处女。所以，女方的家长从操办婚礼开始，一直到金猪回门，才算歇一口气。
近日参加了一个婚礼，新娘的腹部超乎寻常地隆起，走路的脚步也有点蹒跚，可她本人和新郎春风满面，迎宾送客，出入敬茶，酒酣杯落，一派大方。于是感叹，那些金猪之类，幸好只是历史。我曾问过一个举行传统婚礼的同事的感觉，她的回答是，好玩，挺累，至于传统的来龙去脉，已不甚了了。现代人已经逐渐模糊了这些形式的含义，当然，将应该忘记的东西和事物忘掉，以承继一种传统文化的意识来认识它，也许正是我们这个世界不断更新的动力，我们的生活因此呈丰富多彩。
看到一张摄于1935年的集体婚礼照片，新娘都是白色西式婚纱，花童穿的也是白色短裙，场面洋溢着一种文明气派，颇有现代气息。而就在今晚，在珠江河畔的白天鹅宾馆里，一对身穿长袍裙褂、新娘蒙着红盖头的的新人，正在大襟姐的指挥下，“一拜祖宗、二拜高堂，夫妻互拜”，而前来喝酒的客人，几乎全都是西装革履、洋装礼服。
生活，也许就是这样周始轮回，截然不同或似曾相识，表面上波澜不兴，但其实已经大庭相径，这个结束是下一个开始，历史，永远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