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838 次) 时间：2002-01-18 14:03:26 来源：刘韧 (liuren) 转载
张朝阳：不知道为什么而奋斗
文／柴静
我对在国内成名这件事有点麻木，可能是生活多元化和价值取向的多元化、弥散化造成的。成功的定义是什么呢？在那个群体里的成功是成功吗？
一
“很小的时候，我就在等待大事发生。”张朝阳说。
凯宾斯基的咖啡厅里，我们一人一杯清水，相对而坐。他的脸在明亮的灯光下异常清晰，在一个女性看来，这样的面容充满敏感的气息。
１９７８年来到了。
“那是科学的春天，又恢复了高考制度，杨振宁、陈景润是那个年代的偶像。”所以他略带自嘲地轻笑，“我的理想是关在只有一盏小煤油灯的屋子里解数学题，一整天只吃一个冷馒头——当然，那个时候我的确喜欢物理，它对世界作出解释。”
１７岁，他考上清华大学物理系，在那里度过了５年。
“被伤着了。”他说，“学物理的人非常纯洁，所以竞争才格外残酷。不停地比，比谁的作业先完成，谁学习的时间最长……整个小社会只提供给你一种可能性，所以……我的成绩一直是前三名，可是得不到第一名时的感觉……就去游冬泳，那水真是刺骨……每天绕着圆明园跑五六公里……就是想证明我是可以的。”他摇摇头。
“现在想想那是很自虐的。”
２２岁时，他考上李政道奖学金，“心里就松下来了，在清华最后一年我过着东游西荡的生活，我的任务完成了，证明自己了，那时候我什么都无所谓了，去不去美国……甚至，当时死了，也无所谓。”
我在惊讶中沉默了。
他仍保留着读小说的习惯，最喜爱的是《约翰·克里斯朵夫》和张承志的《北方的河》。曾骑自行车去看后者书中写过的永定河。可以想见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气息怎样浸淫了一个人孤独内省的年轻时代。
二
“到美国之后，我变得非常反叛。”在麻省理工大学读物理学博士时，张朝阳开始恣意地、甚至有些放肆地享受他的青春。
“我在银行里从没有存款，买车，而且一定是敞篷车，开车路过商店时要来个急停调头，进去买一副墨镜戴上。……穿衣服一定要穿ＰＯＬＯ，甚至。”他眼光闪动，饱含笑意，“我梳过Ｐｏｎｙｔａｉｌ（马尾）。那时我希望过ｃｏｏｌ的生活”。
１９４６年爱伦堡初到美国时已深深感慨过它的“倜傥不羁”和这种文化的感染力，人人概莫能外。
“在决定经商之前，我早已放弃了诺贝尔物理学家的梦想，他们并不是那么受人注目的。你可能看１００万次电视才会看到一次杨振宁的面孔”，所以他在１９９６年时听到华裔科学家崔琦获诺贝尔物理奖时“没有一丝震动”，他用手比画了一下。尽管那是他１０年的梦想。“那个社会的传奇是另外一些人。”
“所以当时我的梦想非常ｃｒａｚｙ，想当好莱坞明星。”他看了看我的表情，指指吧台，“布鲁斯·威利斯不过是调酒师出身，对不对？我后来真的去广告公司拍过一个广告。还想能像迈克尔·杰克逊那样跳舞——跳自己发明的别具一格的舞。”
三
“有一次给一位朋友打电话，我说咱们组建一支乐队吧，他说他现在正在国内做生意呢，说你还玩乐队？这是什么时候了？”他转动手中的杯子，“从那以后，我开始入世了。我看着美国社会里华人的处境，就像漆黑的夜里几道手电筒发出的光，道路是有限的。”
很多不可逆转的选择就要开始了，很多门会轻轻地锁上，轻微的“咔嗒”声要几年后才能听到。
１９９５年，张朝阳拎着两只箱子回到北京……１９９６年创建搜狐……１９９７年……１９９８年……２０００年。
“回来之后没有失望过，一分钟也没有，很长时间沉浸在特别兴奋的状态里，看到远山的景致……跟一个出租车司机报出地名……就像吃久了没有加沙拉酱的卷心菜，忽然吃到好吃的川菜一样有滋有味极了。那种在亚文化里生活的麻木和冷漠逐渐被暖过来了。我慢慢地能欣赏中国人在自己的生活里完整的热情、支持和依靠，明白一个人必须活在自己的文化里才能快乐。”
但是，从西安到北京再到美国，又回到正迈向现代化的中国，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回到西安，很多亲戚仍处在很遥远的过去……生活背景的支离破碎令他有“恍惚感”。
所以我对在国内成名这件事有点麻木，可能是生活多元化和价值取向的多元化、弥散化造成的——成功的定义是什么呢？在那个群体里的成功是成功吗？
很多人都知道你说“诚惶诚恐才能生存”。我有些迟疑地说。
那是在商业上，必须挑战自己，必须有危机感，但是危机感一旦缓解，虚无感就来了，像……像踢一场球，赢了，赢了又为了什么呢？太累了，这么多年赶路赶得太累了”他以手支颐，沉默了很久，面容在明亮光线中格外清冷。
四
３６岁了，像我这样年龄的人应该是找到为什么而活着的时候了——为了房子、车、孩子……但我找不到依托，不知道为什么而奋斗。这种感觉……”他手指轻叩桌面。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我问。
他静默了很长时间：“是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太轻了……可是托马斯仍然为正义活着，为自由活着……”
“你没有规则吗？”
“没有。接近中年的人都被上司、家人、同事种种小社会的规则稳定住了，我没有这样的规则稳定自己。”
我看着这个骄傲又孤独的人，等他说下去。
“可能，必须重新发掘那些朴素和有意义的事情，或者，用理性说服自己去感动，不能这样下去了。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走到街上的人群里，觉得自己像长白山上的一条狼……”
五
出租车上，他一言不发，很久才说：“按常理，谈话应该是有来有往的，但一个人出了名，就可以这样连续三个小时喋喋不休地谈论自己。”他的手机响了，是记者的约访。挂断电话后他说：“这样不断地做讲座，讲ＷＴＯ，讲市场化。也许……我的生活里其实还是有一条规则的，就是希望国家富强。”他做了个手势，“Ｗｈａｔｅｖｅｒ，哪怕是为了……我自己。”
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牛角尖 - 2002-01-18 14:23:53
一个曾经发疯学习过的青年。按照某些标准来看他是成功的。 现在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没有信仰、没有找到爱、没有爱过别人和被爱的人。 有的人20岁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活着，有些人也许永远都不知道。充其量是一个富有的人，但还看不出他会是一个高尚的人。当然，张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只是希望他更好。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背心 - 2002-01-18 15:31:19
【(背心)回复(牛角尖)的大作】 也许是希望，让他努力进步； 也许是成功，让他迷失自我； 也许是恭维，让他麻木不仁； 也许是失败，让他再次清醒； 也许是思考，让他重新振作，斗志昂然！ 张朝阳不是我的偶像，但是我曾经很崇拜他！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就是传说中的那件百分之百的，可以给你所有温暖的贴心的背心！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雨枫 - 2002-01-18 15:32:29
【(雨枫)回复(牛角尖)的大作】 http://tech.sina.com.cn/i/c/70575.shtml 这是关于张朝阳的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文章。根据自己与张的接触，我认为这篇文章是“还原”张朝阳最真实的一篇，推荐阅读。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厚颜堂主 - 2002-01-19 00:26:58
【(厚颜堂主)回复(牛角尖)的大作】 是湖南卫视的柴静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写的文章，真的很不错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白石洲 - 2002-01-18 16:43:53
【(白石洲)回复(牛角尖)的大作】 但是，从西安到北京再到美国，又回到正迈向现代化的中国，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回到西安，很多亲戚仍处在很遥远的过去……生活背景的支离破碎令他有“恍惚感”。 这段文字，很精妙的描写出相当一部分具有代表性的成功者心态。大的时代，大的背景，每个人在若干年后，都会觉得恍若隔世。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牛角尖 - 2002-01-18 17:03:32
【(牛角尖)回复(白石洲)的大作】 文章本身是好文章，视角、语言都不错。，包括楼上雨枫推荐的那篇，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cheryl - 2002-01-18 17:12:32
【(cheryl)回复(牛角尖)的大作】 相对于gg来说：MM是一个比较好的倾听者，而且大多数比较好骗。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伟哥 - 2002-01-19 06:26:02
【(伟哥)回复(牛角尖)的大作】 就是这篇文章，我向Charles提起不下两回；Charles说，柴静Very beautiful，还说要介绍我认识。可惜啊，一直无缘见到她。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伟哥 - 2002-01-19 06:27:55
【(伟哥)回复(厚颜堂主)的大作】 厚颜你给我介绍介绍吧。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林冲 - 2002-01-19 12:10:58
【(林冲)回复(牛角尖)的大作】 我更愿意看到一个获得诺贝尔提名的张朝阳！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少上Sohu， 可能是程序员情结吧。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向南游去，想寻找一个暖流，没想到，却游到了南极。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zjj - 2002-01-19 18:15:31
是很感性的一篇散文。 我也曾无数次地问自己，我理想中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 曾经有许多的答案，但又一一被自己否定了---那不是我的终极目标。 现在，我最美的梦想是（那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拥有几个孩子，快快乐乐地，在一个美丽的庭院里嬉戏，常常带他（她）们到处旅游......看着他（她）们慢慢长大......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二子 - 2002-01-19 21:03:29
——搜狐将向何处去？？？。。。 :【 在牛角尖(程天宇)的大作中提到：】 :一个曾经发疯学习过的青年。按照某些标准来看他是成功的。 :现在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没有信仰、没有找到爱、没有爱过别人和被爱的人。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carboy - 2002-01-19 21:41:26
要做到这点（几个小孩，在城市的美丽庭院，经常旅游），要很多很多钱 :-) :【 在zjj(zjj)的大作中提到：】 :是很感性的一篇散文。 : :我也曾无数次地问自己，我理想中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 : ......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无翼天使 - 2002-01-19 22:05:04
呵呵，在没有看到这篇文章之前还在和一个朋友聊我们奋斗是为什么，看来和我有同感的人蛮多的~~~~~~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无翼天使 - 2002-01-19 22:20:20
【(无翼天使)回复(无翼天使)的大作】 刚才看了新浪上的那篇文章，我的天~~~~~共鸣~~~~~~~~~~~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白石洲 - 2002-01-21 11:10:09
【(白石洲)回复(孤单小牛)的大作】 南方歌迷知道得多一点。因粤味太重，北方歌迷不太喜欢他们。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北京的雨 - 2002-01-20 14:51:09
【(北京的雨)回复(牛角尖)的大作】 很好的文章 行云流水的气势 关注微小的细节 财富的积累和大起大落的命运让很多人心境平淡 象一个滚下山坡的轮子 没有理由的向前 是悲哀还是幸福呢？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白石洲 - 2002-01-21 01:17:31
【(白石洲)回复(北京的雨)的大作】 没来由的感慨。：） 使我想起一首歌，用来形容这种心态倒是蛮贴切。有个叫BEYOND的乐队唱到：是在抗议过分自由，还是荒藐的地球？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孤单小牛 - 2002-01-21 10:50:22
哇 老一点的歌迷不会有不知道BEYOND的吧，怎么说‘有个叫BEYOND的乐队’呢？即使现在别安的歌也还很让歌迷喜爱阿，特别在大学校园。 :【 在白石洲(白石洲)的大作中提到：】 :【(白石洲)回复(北京的雨)的大作】 有个叫BEYOND的乐队唱到：是在抗议过分自由，还是荒藐的地球？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郭轶峰 - 2002-01-21 11:46:32
典型的女性手笔，非常细腻。 TO白石洲：好音乐哪里都通行，除了BEYOND还有达明一派以及单飞的“达”和“明”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yeebole - 2002-01-21 22:13:47
【(yeebole)回复(牛角尖)的大作】 我亦喜欢＜约翰克利斯朵夫＞和＜北方的河＞。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伟哥 - 2002-01-22 10:25:36
【(伟哥)回复(yeebole)的大作】 你多大了，生于六十年代吗？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杨子 - 2002-01-22 10:33:09
【(杨子)回复(伟哥)的大作】 好像她只比我大五岁：）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yeebole - 2002-01-22 13:21:18
【(yeebole)回复(伟哥)的大作】 七十年代生人，但有一颗六十年代人的心。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FUQD273 - 2002-01-22 14:11:55
:【 在carboy(杨震霆)的大作中提到：】 : : 要做到这点（几个小孩，在城市的美丽庭院，经常旅游），要很多很多钱 :-) : : ...... 也许不必呢？ 只不过看你能放得下什么而已 也许代价很大……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dali - 2002-01-26 01:20:55
【(dali)回复(厚颜堂主)的大作】 其实柴静最开始是主持电台节目的，叫《夜色温柔》！ 当时轰动长沙高校！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鸟王BK - 2002-01-26 14:28:43
【(鸟王BK)回复(牛角尖)的大作】 我手头也有一篇张朝阳的文字，是采访稿，时间仓促，没谈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也一直没整理，还在我硬盘里面。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伟哥 - 2002-01-27 02:57:48
【(伟哥)回复(yeebole)的大作】 很高兴，我也是《北方的河》《黑骏马》的读者。
RE:文章评论:一篇写张朝阳最好的散文----读后感 - yeebole - 2002-01-27 21:36:46
【(yeebole)回复(伟哥)的大作】 //h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