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74 次) 时间:2001-12-20 16:41:30 来源:Mark Song (宋雨霖) 转载
第廿七篇:草原大火惊险记
垦荒,自然要把荒地开出来,荒地上本来是长满了草的,先要把草割掉。曾提出,草干得很,放一把火烧掉多好,草灰还是上好的肥料;可是才一提出,几乎没有立时被乱棒打死。原来内蒙草原上,最怕就是草原失火,不去放火,草原尚且会无缘无故,自然失火燃烧,主动去放火,那还了得!
草原上大大小小的火,倒也见识过不少,最危险的一次,是赴往呼和浩特的途中。
草原小火,所有人都放下任何工作,救火为先,救火的方法是用草把来拍打,也有用受过训练的马,拖着树干压过去,最要紧的是割草,把火场附近的草,迅速割掉,令火烧无可烧。
火景在晚上看来,十分壮观,处处大龙蜿蜒,但如蔓延到了不能控制的程度时,则十分可怕。
那次在赴呼和浩特途中,遇到的大火,就属于已失去控制的那一类。那次,坐的是一辆中型吉普车,属于军队,同车的人是几个新疆来的军官,那几个军官,肤白、眼碧、鼻高,看起来全然是外国人,可是又穿著中国军队的制服,他们自己互相交谈时,使用全然听不懂的一种语言,但是个个又讲得一口好汉语,大为惊讶之下,一问,回答是,我们是第五军的。
驻新疆的第五军中,有不少维吾尔人,维吾尔人一向少与外族通婚,那么他们典型的样貌,没有什么改变。我是搭顺风车,与他们说说江南风光,也颇谈得来。
车行到下午,已看到右方,浓烟蔽天,难道是草原失火了,好在距离还远,也不在意。草原上风大,虽然只是秋天,但气温已很低,好在有羊皮大衣,足可以御寒。车子一直在向前驶,突然之间,一阵风卷过来,挟着大量的草灰,向车后一看,真是不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后面的草已经着火燃烧,而且就着风势,正在向前,以极高的速度卷过来。
草灰是「先头部队」,接着,便是滚滚而来的浓烟,火头躲在浓烟之中,忽高忽低,草被燃烧之际,发出大量的「劈拍」声,来势之快,简直像是无数喷烟喷火的怪物,正在车子后两边卷过来一样。车速估计不会慢过每小时六十公里,可是火的来势更快,眼看越来越近,车子已经在烟的笼罩范围之内了。
车上几个人都吓呆了,驾驶员倒够镇定,竭力提高车速,车子总算冲出了浓烟的范围,看出去,左右都起了火,只有拚命的驾驶,才能逃出去,可是看起来,车速始终没有火势快,真是急得人不知如何才好。
那驾驶员又拚命令车子冲出了一程,然后,突然停下了车,并且,迅速掉转车头,对准了火的来势,当他这样做的时候,车上所有人都叫了出来,直问他意欲何为。有两个军官还大声用维吾尔语叫着,虽然听不懂,看神情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在叫的,不会是对那驾驶员的恭维语。
车子才一掉头,火势接近,已不到十公尺了,驾驶员陡然大叫一声:「把头遮起来!」
大家还不知道他下这样的命令,是什么意思,但其时处境危急,人心慌乱,驾驶员的叫声之中,又充满了威严,人人自然而然,迅速拉起大衣,罩在头上。才一罩上,就感到车子已在向前疾驶而出,当时心中打了一个突:车子向前驶,岂不是冲进火中去了?多半是驾驶员不想活了,却拉了我们几十个人要赔命!
当心中有这样的念头之际,真想跳下车去,可是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只是转了转念,车子已经停了下来,耳际又听到驾驶员呼喝道:「好了!」
连忙掀开罩在头上的大衣一看,才知道这驾驶员真非同小可。
原来,草原大火,由于风大,火一直向前,顺着风势烧,形成一条火带,火带的长度,可以连绵几里,但是阔度却不是十分阔,只不过十多公尺,车子在迅速之下,狂冲而过,一冲过了火带,就到了已被烧过之处,没有火头,只剩余烟袅袅,就安全了。
这时,车上人人松一口气,在松一口气之后, 自然而然,又再大口吸一口气——一定是那驾驶员在报复我们刚才对他行动的误解,他竟然没有告诫我们,不能大口吸气!这一吸气,空气中的草灰余烬,一股脑儿到了口中,呛咳了足有十来分钟,喉间还兀自在发痒,而驾驶员却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这场大火,据说烧了二十来天之久,直到第一场大雪下来才止住,烧死草原上的牛马羊无数,但却未闻烧死人。又说,著名的诗人田间,其时正在草原上体验生活,他就被草原上的大火,追了一天,才能脱困。
草原大火,不是人为的,而是自然起的,这只怕是一种自然调节,烧了的草,成为明年生长的草的肥料。其实,控制得好,放火烧草比人工割草又好又快,只不过人人谈火色变,自然也只好参加割草的行列了。
第廿八篇:美丽的白天夏日草原
初次听说要在内蒙种水稻,自然觉得新鲜之至,原来有一种新的稻种,生长极快,一百天之内就结穗成熟,而且又耐寒,可以在北纬四十九度地带种植,产量也相当高。(一位农学专家,曾竭力否定有这种可能,虽然曾经种过,也无法说得过他,真冤! )
隆冬之时是不能开垦的,土地冻得比铁还硬,放牧割草,整理地基,引水河是早挖好了的,还要清除积雪,把积雪全都堆到引水沟里去。忙完了这些,已是阳春五月,早晚水一样结冰,但中午阳光照射,雪已开始融化,大堆的雪,融起来会发出「吱吱」的声响来,而且一堆雪,只不过变成了千疮百孔,犹如玲珑剔透的太湖石一样。
到那时候,在中午一段时间,就可以开垦了,垦荒,倒是用拖拉机的,大小拖拉机齐集,什么样的型号全有,还记得有巨大的一种,叫「斯大林八十号」。拖拉机垦地,人力负责砌田梗,根据引水沟的位置,砌好了田梗。
那是真正的处女地,最怪的是,照理,各种各样的草,一样在生长过程中吸取土中的养份,和土地上种粮食是一样的,何以种了粮食地会瘦瘠,长草的地,却是比之肥,翻出来的泥土中,全是草根,打碎,尽量把草根捡出来,小说中常有「土肥得像是会冒油一样」,并非夸张,至少给人在色泽上,有油润的感觉。
忙到五月底,绰儿河的水解冻了,通过引水河、引水沟,滚滚流入田中,那还只是白天一段时间才到,早晚,一样结冰的,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水才不会结冰。稻种也已运到,生产队的技术员,通知六月下旬,可以下种,根本不要先育苗,插秧这种江南种水稻的方式,稻种撒进水中就算。
六月下旬,大约是六月二十五日左右,下种的时倏,早上,还是要踏破引入田中的水的表面上一层薄冰,才能下种,水冷彻骨,浸上半小时,还得立刻上来,跳上十来分钟才行,而且,下田之前,一定要喝一点酒,不然,无法抵御。
内蒙的天气,说热就热,下种后不到两星期,看看田中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冒出来,天就热了,开始早晚还凉,但到了七月中,连晚上也热不可当,不过热的时候极短,只有五六天左右。
在那段时间中,被调了去种西瓜,稻田的情形如何,不是很清楚。
在河滩边的沙地上种西瓜,真是过瘾之极,西瓜十分占地,一株瓜的瓜藤,可以蔓延一大片地方,所以在大片的田地上种西瓜,给人有可以充份发挥之感,不必局处一隅,一筹莫展。
种西瓜是相当轻松的劳动,辛苦在晚上要守夜,不然偷西瓜的小动物甚多,田鼠、狐狸等等,都喜欢偷西瓜,最拿手偷西瓜的是刺猬,刺猬偷西瓜的方法十分奇特,咬下瓜来之后,会利用身上的刺,刺进瓜皮去,然后,它的身子也缩成了球形,向前滚动,带着西瓜一起滚,省事省力之至。
第一次在月色之下,看到西瓜纷纷「自动」滚离瓜田,真看得目定口呆,以为那些滚动的西瓜,全都成了精,吓得好半天不敢动,后来看仔细了,才看清楚西瓜之下,都有毛茸茸灰褐色的一团,才知道是刺猬干的好事。
夏天,白天的内蒙草原,真是美丽之极,各种各样的野花,开得遍地皆是,雨后,各种菌类植物,像变魔术一样冒出来,只要拣颜色不起眼的采来,无不鲜美绝伦——颜色艳丽的,碰都不能碰,一律有毒。有一种似雪白的菌,碰一碰就会张开来,喷出粉末,沾在皮肤上,就得红肿半天方消。
而这时,骑术也已经很可以了,无鞍马也骑惯了,或无目的地策骑驰骋,或赶了马车送西瓜到场部,真是逍遥得很,唯一的禁忌,是远远望见蒙古牧人把牧杆竖插在地上时,避开一点,别撞上去就行。蒙古人的男女关系相当开放,男女在草原上亲热,就插起牧杆示警,叫人家别去撞破好事。
这时,在距离大片稻田之际,真无法不吃惊,事缘根本分不清田里长的是稻还是草,草和稻是一起长的,只见放眼皆绿,还夹杂着不少颜色娇艳的野花,蒲公英的花,可以大如儿掌,鲜黄夺目,在阳光之下,几乎令人眼也睁不开来。
夏天,白天的草原,美得难以形容,可是一到黄昏,就不是很妙,蚊子实在太多,西瓜田里守夜,人也要躲在绿色方形的蚊帐之中,要不然,只怕西瓜保住了,人就叫蚊子抬走了。
那两三个月,倒是快乐无比,而且瓜田只由五个人打理,大家一懒,也不整天开会,直把西瓜当饭吃,还尝试过用西瓜来酿酒,不过没有成功,等到瓜田一结束,自然又再回稻田了。那一年,就是保安治农场的稻田,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