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144 次) 时间：2001-12-08 03:52:03 来源：王峻涛 (wjt) 原创-非IT
老榕
对于中国足球和中国球迷，漫长等待之后突然到来的出线，让我们几乎来不及盘点收获。我们，到底收获了什么？
首先，当然是快乐。不仅是那种形式上的欢乐，而是一种对足球的快乐态度。有幸多次加入五里河狂欢的人海，把红旗举在手上冲进烟花的火丛；有幸在北京的酒吧大呼小叫，把手里的啤酒尽情向空中挥洒。在欢乐中迎接一个又一个让人开朗的黎明，球迷们已经享尽了这种狂欢。可是，出线之后，我发现，更大的快乐开始埋藏在人们的心里，用平淡的方式不断地绵延地表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谈论中国足球的时候，已经自然地挂起了微笑。清醒时长久的微笑，比酣醉时整个通宵的狂欢，也许有更大的价值。当我们手握酒杯谈论中国足球不再一饮而尽而是细细品位；当我们泡上香茶慢慢欣赏比赛录象或者伊朗沙特的生死鏖战，那种骄傲的香醇的快乐，酿造了44年的浓烈快乐，就会慢慢地漫过心田。
对于球迷来说，中国足球现在是他们追求了44年的新娘。短暂的洞房花烛的狂欢之后，是甜美的蜜月。谁也没有理由不期待，后面是平平淡淡却美好的好日子。有时会为扫兴的事情吵架，偶尔也赶上节日一起放纵，不过更多的时候，大家开始期待那种白头偕老的温馨感觉。仍然会欣赏洋妞洋帅哥，不过，心却放在家里。留学也不再全为了移民，经常是为了更好地回来。这样的日子，比狂欢节更宝贵。
其次，当然就是宽容和耐心。很长很长时间以来，领导或者媒介总是教育我们球迷，要“冷静对输赢，理智看比赛”。这一次，好象突然听不到这种绵延了44年的谆谆教诲了。谁再这么吼一嗓子，一定连自己也觉得多余吧。坚定的稳当的一个又一个胜利，荡涤了几乎所有的疑虑浮躁和不安。“没关系，小范在那里，他过不去”；“丢就丢了，接着来接着来”，球迷的这些议论，逐渐代替了“危险！他们又攻进来了！”“真臭！换XX！”的呼喊。记得倒数第二个客场，在最后的三分钟，面对客队突然兴奋起来的攻势和不知那里找回来的体力，聚集在北京酒吧看球的人全体情不自禁站立起来大声读秒，握紧的一个个拳头里都是汗水。相信那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为中国足球队最后的三分钟提心吊胆。这种宽容和耐心，不正是中国足球长期以来梦寐以求的氛围吗。胜利和快乐，反而带来了这一切。
不仅球迷有了宽容和耐心，整个中国足球队也有了这种涵养。这真难得。说实话，看到小范沉稳地起脚，总想起他在金州的时候满脸焦急冲球童大吼“快点给我球啊”的情形。看到杨晨向不小心丢球的李铁鼓掌，就会想起那天“换李铁”的惊天呐喊。看到郝董在西亚蒸笼下汗湿征衣却依旧动人的微笑，偶尔不禁会惦记他远去的低烧。更有说服力的是，现在再黑的裁判，也许也只能使队员们多耸几下肩膀，之后继续平稳地跑开。这种宽容和耐心，见过“大世面”后带来的宽容和耐心，一定会为中国足球带来更多的胜利和快乐。
第三，我们得到了一支杰出的足球队而不是十一条好汉。李铁还是那个几年前被球迷哄下场的李铁。小范还是那个曾经踢飞过关键点球而且曾经脾气巨大的小范。郝董还是那个曾经爱发低烧状态时常起伏的郝董。……他们的缺点，球迷们随口就能说出一大串。而且，即使是在这次十强赛中，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拎出来看，似乎也没见个人技术有多么大的突变。可是有趣，在老米的神奇指挥棒下，这些独奏不怎么样的演员，却演出了一场又一场或雄浑或细腻，旋律优美，结构复杂，音色辉煌的交响乐。余音缭绕，估计会永远不绝于耳。好几次，我们在酒吧看球的时候，先放一段电影《勇敢的心》。看到那些农民默契地组织在一起成为一支威猛、甚至优雅的无敌军队，就能想起我们的球队。过去我们老说“配合”，老米现在老说“默契”，这就是本质的差别。足球的配合是技术，心的默契和相通，是艺术，是境界。我们的队伍，44年以来一直别别扭扭地“配合”着，现在突然开窍了，明白了，默契了，心通了！于是，传接顺溜了，落点抢到了，漏球有人补位了，空挡有人插上了，球门前冷静了，球迷蹋实了。这个财富，是这次出线留下的。感谢米卢，感谢球队里面那些终于长大的孩子们！
第四，我们终于得到了对教练的尊敬、重视和承认，甚至有那么点神化。小时候，我老觉得乐队指挥有点多余，难道那些音乐家们不要指挥就不能奏出乐曲？现在，我终于明白，解释整个乐曲，主要就是指挥。现在，我们终于明白，理解整个球队的，必须是教练。我一直不认为这次中国队的出线是运气。44年来，我们一直有运气。如果1982年，我们拼掉还魂的新西兰；如果1985年，我们拿下香港，而且只要平局；如果1997年，我们不保平只争胜；更别提那些连续了87分钟却突然在最后三分钟失去的“运气”了。所以，中国的球迷祈祷运气却一直不敢依靠运气。那是弱者的专利。这次我们把运气紧紧抓在手里，靠的就是团结和能力，还有米卢把运气变成自己果实的天才。理解足球，理解运气，理解自己的队伍，这不仅是职业的米卢带给我们的启示，也是我们碰到的最大的运气。找对教练，看来比什么运气都重要，并且把一切托付给他，别听媒介的！这种觉悟，是我们应该采摘的一个重要收获。
最后收获的，应该是财富了。首先是精神上的财富：沉稳的自信。这自信的价值，不仅仅在于我们开始期待16强的桂冠，甚至期待50年后的世界冠军，在于我们终于可以放心地收拾中国足球的基础，开始有资格认真为我们的未来负责，不再缩手缩脚。阎主席文彩飞扬的宣战书就是个好例子，最近对青少年足球的重视是另外一个例子—虽然现在的少年队员也许只可能是未来世界杯冠军队某个队员的爷爷。可是，那一切，突然不再无限遥远，所以我们开始对未来真的开始在意！这个财富，也许会造福我们100年！其次，当然还有物质财富。奔忙的米卢和队员们，现在，谁给你们钱财和荣誉，只要是在阳光下给的，你们就痛痛快快拿着吧，越多越好。让那些冒着阎主席杀头风险得到那么点钱的小人们眼红去吧，你们在阳光下高高举起应该属于你们的纯金品、支票、别墅或者汽车的钥匙，同时享受快乐的欢呼吧！
最后，让我们小心地珍惜这一些吧。所有这些收获，和一切财富一样，最怕的，就是挥霍。让我们把这些收获和财富，看成自己的荣誉、眼珠甚至生命。大方地炫耀吧，同时好好保护它们。
至于我，童子何幸，恭逢此盛世，心存无限感激，此生足矣。
《足球俱乐部》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