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50 次) 时间:2001-11-19 19:20:58 来源:Mark Song (宋雨霖) 转载
第十七篇:神州大地任规划
要开辟五十万亩的荒地为农场,当然不是简单的事,但是一想到大地任凭策划,喜欢怎样规划,就怎么样规划,而且真正是改造大地,要把盐碱地化为良田,豪情胜慨,真能使人忘记生活物质上的困苦。
生活上的困苦,举一个例子,在大批劳工到达之后,住的地方,又从大窝棚变成小窝棚,天一冷,温度常在摄氏零度之下。早上出去劳动,铺在地上的草,就结成了冰,晚上回来一躺,到半夜,体温将冰融化,一按就会出水,第二天又出去,草铺上会有一个人形的凹坑,到晚上日来,只要在那个人形的凹坑上一倒就行,十分省事。
由于当地,曾经遭受过海份啸的袭击–怪的是,全然没有正确的年月,只知大约是民国十年左右的事,在此之前,曾有美国人和英国人,考虑到这一带的纬度,十分适宜于棉花的栽种,曾设立过小型的农场,名称叫「中南公司」,就是毁于海啸。据说,海啸令海水涌进内陆超过一百公里,所以盐碱地的盐份更高,地也更荒了。
为了防止再度有海啸,所以首要之务,是建造一道海堤。这道海堤的规则,相当壮观,北起自陈家港,南迄废黄河口,全长超过五十公里,恰好可以保护那五十万亩荒地,不再受海水袭击。
海堤的大小是:高四公尺,顶面宽七公尺,底宽二十一公尺,横断面是一个漂亮的梯形,全部用土来建筑,土的来源,由距海堤五十公尺处挖掘,在取土的同时,形成一条取土河,这条取土河,可以形成将来农场主要的引水灌溉渠道,这种设计规划,不知出自什么人之手,真是又科学又经济,一桩工程而有两桩工程之利,实在是高手的手笔。取土河和海堤正好相反,宽二十四公尺,深四公尺半,底宽八公尺。
开始时不明白何以取土河要比海堤大,后来知道设计者早有计算,海堤在土堆上去时,要经过一层一层夯实,比原来的土还要结实,所以要多用点土。可知设计者之妙。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一开始,一切顺利,可是有一大段,在挖到两公尺以下时,全是深灰色的流沙–也不能算是流沙,土不像土,沙不像沙,简直无以名之,挖上一个坑,一两小时之后,坑就会消失,挖上来的泥,根本不能堆起来作海堤之用,真是伤透了脑筋,整条河,其势又不能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而且更麻烦的是,晚上收工前,度量的深度是两公尺,到第二天,流沙层涌上来,深度反变成了两公尺五,这种古怪的地质情形,真是始料未及。
于是,只好大量去采购小竹子,编成了竹排,挖多深,竹排插多深,阻止流沙涌过来–为了采购大量小竹子,倒捞了一趟浙江之行,见识到了著名的富春江,那是一次极愉快的旅程。
流沙层的厚度,终莫一公尺,下面是稀泥浆,有气泡冒出来,气泡一破,就有黄色的液体流出,充满了硫磺的味道。当时曾对一些人说:这里,再挖下去,可能蕴藏着大量石油,自然,被讥为「异想天开」,近日颇闻在黄海之滨钻探石油,不知是不是那地方?
这道海堤工程,化了大半年时间,经过了一个严寒的冬天而筑成,极其壮观,现在应该还在,同时,引进河水,取土河也在满了水,由于流沙层挖出来的土没有用,所以扩大挖开去,形成了沿河有不少小湖,湖水只有两公尺深,真正是天造地设最好的鱼塘,曾向上级建议养鱼,也被批驳下来,谁都不想多事之故。
然后,再进一步,以取土河为基础,挖掘引水渠,由大到小,把那五十万亩的荒地,划成整整齐齐,每块五百公尺乘两百公尺–面积十万平方公尺的一块一块,这种情景,若在空中俯瞰,一定是奇观,大片土地,变整齐划一,何等壮观。
一切妥当,所有灌溉渠也都有水,有闸(木制的),在开始正式播种前,苏联专家又来了,大谈其什么「小株密植」的理论,每亩地,种玉米的,要下种四十斤重,把当地人吓得话都讲不出来。 或许不仅是苏联专家的错,到收成时,下种四十斤的玉米田,每亩总共得收获七斤,辛苦劳作,还每亩净蚀三十三斤,自然主要是由于盐碱地的原故,幸而灌溉渠发生了作用,不断放水,蓄水,到第二年,土地的碱性大减,苏联专家也照例「一击不中,飘然远去」,按正常方式耕作,小麦、玉米,皆有可观的收获,棉花田地也大片大片开辟起来,农场规模初具,还调来了一批农业机械,中国大陆最早十架康拜因收割机,据说有两架在这个农场。
收割机一到麦田,从收割到麦子上卡车,麦楷自动捆好,一垛一垛置于地上,一气呵成,站在收割机上,虽然尘土满面,烈日当空,但也自有快乐之处。 这个农场,现在一定还在,当然土质改良得更好了,只是不知道劳改犯人刑期满了之后,就算留场劳动,是不是可以得到应有的酬劳而已。 神州大地,本来是大有可为的,不可为,是人为的灾祸。
第十八篇:黄海之滨异趣事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又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近山或在山上生活,和近水或在水上生活,各有好处,不能定夺那一种更优越,只好照各人的性情兴趣来作自行决定的。 由于在黄海之滨筑海坝,自然和海时有接触。黄海之滨,在那五六十里范围之内,根本没有沙滩可言,真怪,为什么会没有沙滩,至今不明。
不过虽然没有沙滩,戏水是一样可戏的,而且,海滨水产极丰富,最奇妙的是,从一处地方出发(名字忘记了),划小船,划出三四里,就在海面上,有一股高出海面不到一公尺的喷泉,水势甚粗,喷泉的水自海面冒出来,海水何等咸苦,可是这股喷泉出来的水,竟是清甜无比。这样的异事,未见有任何纪录,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渔船在经过这股泉水时,每每补充食水,取之不竭,不知已有多少年了,如今不过事隔三十余年,那股清泉,应该还在海水中冒出,展示着大自然的奇迹。 渔船,大都以陈家港作集散地,陈家港只是一个十分破落的小镇,据说,在民初军阀混战时期,曾畸形繁华过一阵子,但也了无遗迹可循。不过,停泊在陈家港的渔船,气派倒是极大,一日见一艘新船下水,大放爆竹之余,把一头大公鸡斩了,血滴在船首,这可能是当地渔民的习俗。 生性好见识新奇,去得陈家港次数多了,和当地干部混得相当熟之后,就由他们安排,上了一艘渔船,跟着出海捕鱼去,那次的经历,有趣之极,渔船原来的任务是去捉黄鱼的,正是秋季黄鱼的汛期。
渔民因为长期在喜怒无常的大海上讨生活,生命没有什么保障,所以各种各样禁忌特别多,一上船,就被警告,双脚不能悬空,吃完饭,筷子不能搁在碗上,说话之间,决不能带「翻」字之音,吃鱼,吃完了一边,要将中间骨头挟走,再吃另一边,而不能将鱼身翻转;碗、碟、盆之类器物,看见翻转,那简直要立时被扔下海去!
这些禁忌虽然花样繁多,但只要紧记一条即可:不能有任何言语或行动,涉及船只会发生危险的暗示。
上船出海之后,和渔民闲聊,听他们说起海上,大量的鱼类出现之际的情形,像是听天方夜谭一样,说什幺黄鱼、带鱼每年两次过黄河去朝龙王,鱼群过时,只见鱼不见海水,鱼和鱼之间挤擦发出的声吶,如同雷鸣,比潮水声还要大,又说那时,渔船只有远远避开去,直到大队鱼过了,在鱼群尾上下网,已经可以大有所获,若是贪心,在大群鱼中下网,连网带船,都会被拖走去云。
这种说法,自然不能尽信。船一开航,渔民立时忙碌起来,把一篓一篓的盐,倒进船舱之中,一旦网了鱼上来,就倒进舱中,使鱼在跳跃之际,和盐混合。心中一直存着一个疑问:这样一来,不是所有的鱼都变成咸鱼了吗?那么,鲜鱼从何而来?或许,只是这一带渔民,才是这样作业的。由于没有机会再和别的渔民接触过,所以,疑问一直无法解决。
这个船队一共四艘船,本来的任务是去捉黄鱼的,可是船行当晚,茫茫海面之上,忽然出现了奇景,只见月色之下,极目所望,海面忽然变成了一片银白色,而且,不是静止的银白色,而是翻动的银白色,而船上的渔民,一起大叫起来。 当晚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有什么灾祸发生,在甲板上,不知如何才好之际,已看到一个渔民,一竹篙刺向海面,挑起了老大一团银白色的物体来,原来是只又好大的水母。
再一看海面上,绵延至少好几公里的银白色,原来全是一只堆一只,不知多少只水母所造成的!那些水母,小的也如脸盆,大的竟如大圆桌,真是奇观中的奇观。
我是局外人,只管欣赏奇观,渔船上其它人,却已忙了起来,吆喝声中,纷纷下网,网初下之际,简直被水母托住了难以沉得下去,原来领队的决定不捕黄鱼,就捕捉水母一算了。 一网一网的水母被倒进舱中,人手不够,也参加了倒盐的工作,一层水母一层盐,一直忙到天亮,好象有人下命令一样,所有水母在极短时间内,一下子全沉进了海水之中,海面上一个也看不见了。 水母经过腌制之后,就是美味可口,营养极高的海蜇皮和海蜇头,现在市面场价格颇高,不过那年头,这东西十分贱,不值钱,所以四艘渔船,虽然超载而归,但事后听说,下令捕海蜇的领队,由于不捕黄鱼,而捕海蜇,在渔民群众大会中,捱了不少次批斗。 在水母发现之后若干日,午夜在沉睡,被人推醒,海上有异声大作,立时几个人飞奔到海边去,约有三五里路程,到了海边一看,远处海面上,有极阔的一道银白色水流,当地乡民也有赶来看热闹的,说那是带鱼群,真是有异声,像是无数东西在挤压一样,而且看起来,鱼群简直如海中的一道河流! 到此才知道渔民所说的或有夸大,但也并没有夸大多少,海岸真是美丽而又神秘的领域!
(蒙琉璃扫描,此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