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532 次) 时间：2001-11-14 11:37:54 来源：易水寒 (易水寒) 原创-IT
在村中奋斗的最底层盗版人—陈奇
PConline科技新闻组（专稿）：易水寒
2001/11/12 9：20 （本文浏览次数： 5088 ）
[责任编辑：张永刚]
“哥们儿，光盘要么？”“游戏要么？”“要软件不要？”
陈奇每天的工作就是这个，沿着中关村的人行便道不远不近的溜跶。遇到行人，凑上去小声的问上一句，碰到有需要的，就死乞白捩地把人拉到附近的销售点儿，然后从坐商手里换上一张红桃花色的纸牌。有了这张纸牌，陈奇今天的饭食就有着落了。
陈奇就是中关村随处可见的盗版小贩。他们规模庞大，人数众多，充斥着街头巷尾。操着各色口音的他们，衣衫晦暗，灰头土脸，神神秘秘，缩手缩脚，眼神不定，汇成中关村一景——盗版大军。
经常去中关村的人几乎都碰到过盗版小贩，而陈奇则是其中最底层的一个。他没有自己的货源，只有靠帮助坐商拉些客户获得利润。
原先，陈奇只不过是中关村建设集团下属一家建筑公司的一个建筑工。在中关村改造工程中，曾经在图书 城附近参加施工。那时候，他结识了附近一个临村老乡陈明。陈明早他二年闯荡京城，看来混的不错，出手十分大方。陈明一见陈奇，便象见到亲人一般，拉着他的手，非要请陈奇去喝酒。一来二去，陈奇才知 道，这老乡就在中关村替卖盗版盘的老板拉客。弄好了，一天能有百十来块入帐，再加上平时盯住警察、联防什么的，给那些坐商们通报一声，还有一些劳务费，收入着实不低。
陈奇当时就对老乡的能力叹服不已，想想自己从村子里跑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在工地上筛沙子的工作。本以为从此能够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了，谁知，一天到晚累死累活不说，10来个小时下来，赚不足20块钱。陈奇羡慕死陈明的生活了，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能象陈明一样，大把大把的赚票子，就是让他扒一层皮他也干。谁知陈明却对他不以为然，告诉他说，他们临村一个小伙子现在在北京已经买了房子和汽车，马上就能够办理城市户口了，眼睛也抬的高了，见到老乡也不认识了。陈奇心里觉得特气不过，不就是在火车站倒腾车票么，就能发这么大。不过，气不过是气不过，想想自己天天在工地当泥腿子，陈奇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买上房子买上车，彻头彻尾的做一把北京人。
于是，陈奇就开始寻找能赚大钱的机会。没过几天，那位叫陈明的老乡回老家，需要找人顶替，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将陈奇叫了过去。陈明本来还怕陈奇瞻前顾后，给他出了不少主意，要他先跟单位说一个瞎话，什么回家相亲什么的，这样的话，一旦觉得不适应，还能回去筛沙子。没想到陈奇比他还干脆，第二天早上见面的时候，陈奇说自己已经把工作都辞了，600多的押金也不要了，让他的老乡大跌眼镜。
卖盗版，这个事情说起来好干，但是事实上，没有经验还就是不成。陈奇第一天站到中关村前的马路上，心里还真是忐忑不安。整整半天儿，他沿着中海到南门一带的马路牙子来来去去的走，两只眼镜在过往的行人身上扫来扫去，可就愣是没敢吱声。中午，陈奇胡乱的在楼群里的一个包子摊吃了三两包子，数着兜里仅剩的二十块钱暗骂自己没有出息，他下决心下午一定要开口，不就是和别人搭几句话嘛，有什么难的？可当他踌躇满志的从楼群里出来，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整条大街上数以百计的盗版大军似乎一下子消失了，整条街顿时显得空空荡荡，陈奇没敢冒冒失失的去兜售。跑到坐商租用的门脸前一看，也是大门紧闭，拐过街角，终于看到一个畏畏缩缩在街角抽烟的同行，一问，才知道，中关村的一个什么执法大队来抄盗版了，还抓走了两个兄弟。并且，最坏的消息是，这次联合执法大检查恐怕好要持续好几天呢。
第一天就赶上这么个事儿，陈奇的情绪几乎失落到了极点。他悻悻的回到自己蜗居的小屋，一连两天窝在床上。他不想被抓，因为钱还没挣呢。只好先躲两天，心里独自搓火，后悔那天上午自个的脸皮儿怎么就那么薄，看看人家大把大把的赚钱，可自己呢？眼看着兜里的钱马上就花光了，陈奇只好壮着胆再次来到街上。
找同行打听了打听，原来检查还没有完，但是街上的买卖仍在继续，没有人向陈奇一样的在家里傻等着。同行们都说这时候是最好卖盘的时候，因为几个市场里租柜台偷着卖的盗版商都不敢摆了，来中关村买盘的人就只好到街上来找。只不过带到坐商那里的时候要小心一点，门是不能随便开的了，要轻敲几下 ，重敲几下，跟对暗号似的。陈奇又有些懊悔，这时他突然想起原来那个老乡说的话，要想赚钱，就得能豁的出去。“噢，原来豁出去就是这么个意思呀。”陈奇这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这脑袋一想通，人就真的豁了出去了，开口也没觉得特难，只是第一次趴到别人耳根上小声问“要软件么”的时候，声音有点发抖。
第一天非常顺利，除了第一次把人带到坐商那里的时候，老板不认识他，而差点把他当成“点子”以外，收获也还真不少。一天下来除了吃饭，陈奇干赚70元。这可是陈奇在建筑队拼死拼活卖傻力气4天才能赚到的呀。渐渐的，陈奇的路熟了，有了几个固定的常客，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有时候，他就敢在联防的眼皮底下拉活，竟 然也有惊无险。他和别的同行不太一样。首先是敬业，一天到晚穿梭在人群中，没有闲着的时候；另外，他不玩牌，从来不玩。这两个好习惯本来已经让他攒了不少钱。最后，他的胆子大，也是在中关村一带是公认的，不过，正所谓“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陈奇终于为他的胆大吃了一回苦头。
那天早上一上街，陈奇就听说这几天风声紧，村里为了10·1清理盗版市场。这种消息多了，陈奇也没有往心理 去，继续他天天轻车熟路的活计。中午快11点了，他刚刚把一个熟客送到经销商那里去，从小胡同一拐出头来 ，门口就碰上两个人，一拍他肩膀，问了一句：“有盘吗？”“有。游戏、软件都有。”他随口道。“呵呵，还挺全的哈。”那两人一乐，陈奇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偷偷斜眼一看，路边一个躲在楼道口假装晒太阳 的同行，正跟他焦急的挤眉弄眼，另外一个正朝胡同里走，看样子是去通风报信。陈奇这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暗叫“不好!”
那两个依旧笑眯眯的问他：“在哪呢？给我看看呀。”
“啊？什么呀。大哥，我没有……”
“没有你干吗答应？跟我们逗咳嗽呢？”
“不是，大哥，我这不是认错人了吗，我还以为……”
“得，甭说了，我们注意你好几天了，你不说是不是？行，有你说的地方。《暂住证》有吗？”
就这么着，陈奇第一回进了收容站。几个警察轮番问了他几天关于村里盗版商的情况，他来了个“徐庶进曹营 ，一言不发”。收容站也拿他没有什么好办法。没过几天，收容站遣送一批河南的，顺路就把陈奇也稍上了。坐上回家的火车，陈奇的心理特不是滋味，一来他不想就这么回家，回家怎么向家里人交待呀，二来他惦记着 租住的房子里褥子底下那2000多块钱的存折。尽管他已经把房租交到下个月底，但是谁知道房东会不会把房门 撬开……刚巧，车一过石家庄，负责遣送他们的联防就松神了，告诫他们不准乱动之后，打盹的打盹，玩牌的 玩牌去了。陈奇趁他们没留神，从厕所溜出来，混到旁边的车厢里，等车一靠站，便混下了火车，当晚，爬上一辆长途，又杀进了北京城。
就这样，陈奇在中关村越混越起劲，至今已经一年多了，钱也赚了不少。但是，陈奇并不满足。他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挣大钱，否则，他觉得自己受不了城市街头人们高傲的目光，那里面夹杂着对贫穷的外地的他的不屑和鄙夷。他要发财，发大财，只有发财，他才觉得自己活着象个模样。
但是，现在的情形却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首先盗版盘的售价一个劲的往下跌，原来10元一张的现在降到6、7元一张。再加上越来越严厉的打击盗版，盗版商的日子更不好过，渐渐的走了不少。陈奇已经换了好几个地方，提成也越来越低，每天刨去吃喝租房，剩不下什么钱。而陈奇又没有文化，想转行，几乎是没有可能的，所以 ，每天除了替坐商拉些客户，就是徘徊在各大电脑城门口，收人家不要的纸箱子和包装带，卖废品换点零花钱 。现在他有点怀念以前在建筑队的日子了，尽管有点累，钱比较少，但是总归有些保障，“下一步怎么办”， 这类让人头疼的事情是不用自己去想的。
陈奇茫然在中关村的街头，左顾右盼都是自己看不懂的人群，明天的希望依旧在梦里，而眼下还是老样子 ……
“哥们，光盘要么？”“游戏要么？”“要软件不要？”
(完)
文章评论:在村中奋斗的最底层盗版人---陈奇(已发表) - executor - 2001-11-14 12:31:27
稿费有没有请人家搓一顿？ :) 活在这个世界上，大家都不容易，唉。
文章评论:在村中奋斗的最底层盗版人---陈奇(已发表) - executor - 2001-11-14 12:31:27
稿费有没有请人家搓一顿？ :) 活在这个世界上，大家都不容易，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