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IT族悲欢录之二 皎皎篇 - 春草成长的痕迹 - 鸣琴

(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413 次) 时间:2001-11-13 15:55:57 来源:鸣琴 (mingqin) 原创-非IT

皎皎,这个皎皎,明天便是皎皎请讷讷过去她的新家做客,讷讷一想到这里,竟是再没有睡意了,索性爬了起来坐在床上,借着光看了看手机——已然2点了,明天,不,今天和皎皎约的是上午10点,刨去坐车的2个小时,竟是8点就得从家门口出发!讷讷不由咬着牙恨了一声,若是不为这是皎皎主动要求和好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再不会在周末起来如此早的!

当时并没有人会相信讷讷和皎皎居然真的吵起来了,并且一吵之后二人竟是足足一个月老死不相往来:这期间皎皎找好地方预备搬家了,讷讷虽是跟妙妙把她们新家的地点打听的清清白白,然皎皎搬家那天,讷讷只肯遥遥地看了眼搬家公司的车,随后扬长而去;这期间讷讷则与剑翟开始了亲密接触,妙妙说给皎皎听的时候,皎皎只是不肯信,说,剑翟这种庸脂俗粉,只怕讷讷看不上的——皎皎就是如此,皎皎一向如此,皎皎生的虽娇小玲珑,弱不禁风,梨花带雨,然而皎皎点了点手指头,便锁住了时间与空间,留住了魏晋时代的飘逸风骨,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圈子里面俨然过起了嵇康似的仙人生活。

讷讷抱着腿坐在床上,无论现在如何,回忆如何与皎皎相识相交的过程都是让人可以窃笑的渊源。见皎皎第一面的时候,皎皎那么的怯弱、自闭和柔美,娇花软玉一般,细长细长的浅眉,薄的透明的唇,欣长倩细的身段,眼里总像是有一层雾隔着——旁人看不清楚她,她也不想把这个世界看仔细了。变化是一点一点的,开始时讷讷碰她,她像一棵含羞草似地会低下头去,低下头去,甚至于全身都在缩小,后来,后来她会主动拉讷讷的手,再后来,她的眼睛在注视着讷讷的时候亮汪汪的像要滴水一般——介绍她们两个认识的妙妙又是诧异又是不甘地问讷讷,你们真的成好朋友了么?讷讷扇扇眼回答说,可不是,我们很要好很要好的呢!孤高自傲、目无下尘、清逸脱俗一直是讷讷心中的理想境地,可惜讷讷每每为尘事牵绊,而皎皎,皎皎她则不必!难得有女生在人工智能的研究上臻于化境,皎皎则不仅在计算机领域游刃有余,广而扩到物理、数学、天文,她都略知一二,并且,皎皎是有人愿意赞助她来北京做研究的——在讷讷眼里,皎皎无疑就是自己今后的理想,粘着她,就是粘着自己的理想。

后来,后来,讷讷在床上叹了口气,是呵,由不得不叹气——当皎皎细长朦胧秀眉下的杏目里面生了一层厚厚的灰的时候,讷讷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把她看清楚了,而皎皎,与讷讷的疏远,也意味着与整个现实世界的疏远。讷讷深知自己脾气性格算不上好,然而讷讷从未想过皎皎如此以谪仙自许——狂傲到连讷讷的好朋友也毫不留情地加以鄙视、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从不体谅讷讷的苦处、颐指气使从来自作主张,听不得一声反对的声音,当皎皎花钱如流水把讷讷屈身在杂志社工作挣的那一点积蓄也挥挥手挥了出去,并且对讷讷的生气丝毫不放在心上甚至于耻笑讷讷怎么成了这么样的一个俗人之后——讷讷终于沉静地跟皎皎说,你请自己珍重——从今以后,就算你真成了比尔盖茨,阔成了全球的首富,对不起,讷讷不认识你;如果有一天,你穷到了讨米,讨到讷讷家门口的时候,麻烦你多走一步——那天讷讷刚学会了一个新词,叫作“水米无交”,想不到这么快就用在了皎皎的身上。以讷讷偏激的个性,与人断交原非头次,然为着这次里面有着铜臭的原因——讷讷最不愿意的原因——讷讷加倍地恨皎皎!以往但觉得皎皎的飘逸,现在只看到她的不通人情、不明事理之处,同时在她对照之下自己的庸俗禄蠹也在时时刻刻地刺着讷讷的心,也刺着皎皎的眼。

讷讷捧着心重又躺下,万般的事情突然看到清晰万分,其实惟有妙妙,妙妙才真是个乖巧和有心计的姑娘——她一切都打听得很清楚,得空她便背了人数落皎皎:想想吧,讷讷她容易么?她毕业后家里不肯再给她经济支持了,她在北京完全靠自己,她不省下几个钱成么?你看我手头这1000块钱不是刚从讷讷那里借来的么,别再说什么你不看重钱这类的话,我呸!我承认我是个俗人成么,我偏最不爱听你说这话,原因么,原因好简单——这类话只有那些富的有上亿家当的人方能说着玩的,就凭你,你配说这话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呀?!况讷讷能算是个俗物么,讷讷什么时候没有理想没有抱负了呀,只怕她志向比你还大——她不过不说罢了,大多要成事的人都是敏于行讷于言的,你看她起名叫讷讷就知道她原非一般女生可比的!妙妙越是说越是觉到了讷讷的可贵与皎皎的任性,何苦呢,何必把她们两个再撮合在一起呢?讷讷从来不缺朋友不缺欢喜的,和剑翟再一起也只有更好,讷讷其实在世俗与理想之间总是能很快地找准对自己的定位,因为她永远是现实多过罗曼缔克的,倒是皎皎这种人,天才是天才,但生存能力忒弱了点,因此不由伤了心,停止说话,睁着眼如第一次见面似地看着皎皎——皎皎咬着牙冷着脸听着,眼睛里面又开始起一层一层的雾,然而她和妙妙都知道,这次不会有人再像讷讷般为她吹开这层雾,让她和妙妙看到她自己那明亮的闪烁的瞳孔了。

讷讷拿着手机再看了时间,心中焦虑,为什么还睡不着,明天虽是周末,可是还得早起呢——讷讷当时正在一家知名媒体里和老总一块参加应酬,杯觥交错,红男绿女,讷讷就是这点好,在人前绝不会疏于应付,所以老总爱带她,可是今天讷讷只觉得醉,还未喝就醉了,摇摇晃晃地认不清楚人。讷讷看着面前的干红,摇荡摇荡,先是映出自己的脸容,再一荡漾,一晃眼,清清晰晰地浮现出了皎皎那含着雾水的凤眼,哀怨的、委屈的、冷漠的,讷讷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试图抚摩它,一如多次抚摩过那样,举起手来方醒过来——只听见自己的三菱小菲正在声长声短地唤着自己,摸出来一看,竟是皎皎!

“讷讷,你在哪,现在?”皎皎的声音隔了这么久,这么远,然还是近到似乎就在身边,“我和妙妙在你家附近。。。”讷讷只觉得头晕,拿着手机说不出话来,避开众人,到旁边的小屋去后方细细地回了一声,“皎皎么,我在外面,我在国贸。”那头半天没有声响,讷讷“喂”了一声,那头方说,“讷讷,你回来,我们一块吃西瓜。”讷讷急道,“可是我现在有事情,况且我在国贸呀。。。”这时候妙妙扎断皎皎的话,插嘴进来说,“讷讷,我是妙妙,你在哪?在国贸呀,哦,我知道了,我知道很远的——我会和皎皎说的,你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地理概念——你大约什么时候回来,至少还要1个半小时,哦,好,我知道了,我们能等则等,太晚了我们就先走。。。”

后来的事情讷讷只模模糊糊记得大概的轮廓,依稀是再应酬了一轮,然后赶着回来,于是在路上遇上了皎皎她们——昏暗的月光下,看到皎皎如第一次见面时所见的那样怯弱、自闭与柔美,细长细长的浅眉,薄的透明的唇,欣长倩细的身段,眼里还是像是有一层雾隔着,美的没有轮廓。然而这一次,她们之间,隔着半枯的煞黄的野草,隔着沥青的龌龊的马路,隔着被暴晒到抬不起头来的花骨朵儿,隔着忽来忽往的汽车——路上仿佛满布着荆棘与玻璃碴,她近不了她的身,她也近不了她的身!为着赶时间,讷讷陪着她们往车站走,皎皎和妙妙各牵住她的一只手,妙妙的手滚圆滚圆,紧紧抓住了讷讷,一甩一甩的,轻佻、蹦达、野性、生机盎然;皎皎的五只枯枝虚虚地笼在讷讷的掌上,一阵一阵的冷气,淡漠、贫血、无谓、不以为然,讷讷打了个寒战,用力往回拉住了妙妙,不愿依妙妙的速度,把皎皎的手荡开。路上答应了妙妙明天去她们家做客,皎皎还是一贯的姿态,走了一路什么都不说,上了车忽然钉了一句,“你明天10点来我们这里好么,我们等你”,讷讷只顾得上招手道别,回过味儿来的时候,已然来不及更改了——皎皎不会不知道自己平日欠瞌睡欠的厉害,这自私的人,便周末都不放过自己!

讷讷忍不住在床上又恨了一声,都要3点了,该睡了,要不是今天多喝了点酒,再没有这么晚走困的道理。喝酒便是如此,大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然身体里却是住进了别的灵魂,鲜有听话的时刻。把玩着手机,忽然想给剑翟电话,“庸脂俗粉”,皎皎这句话又蹦出来一点一点咬着讷讷的心,一点一点地毁了讷讷对皎皎的爱——剑翟庸俗么?许是有那么一点,然而,然而,剑翟是男人,剑翟有剑翟的苦衷,剑翟有剑翟的理由。最重要的是,剑翟是讷讷的。一直以来,皎皎和妙妙都知道讷讷虽然一点都不长袖善舞,可是穿着无袖旗袍式短裙的讷讷有一出特别擅长的戏,这是一出只需一个演员的戏,这个演员自然就是讷讷自己。这一出戏,也是许多的网民司空见惯的,戏名就叫“电话诉衷肠”,2001年6月上演的这幕戏轮到了剑翟和讷讷演对手戏。为着这,从此剑翟便一切都是好的了,剑翟的不好也比旁人的好还要强些,皎皎是不懂这些的,然则讷讷这次不预备再原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