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滋病:中国没有净土(系列报道之二) - 调查 - 李爱明

(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117 次) 时间:2001-11-10 17:12:44 来源:李爱明 (李爱明) 原创-非IT

《直击中国艾滋病》系列报道之二

中华工商时报 李爱明

  文楼标本
  
文楼是河南上蔡县的一个行政村。在查出大面积的艾滋病感染者之前,还是一个外人难以知晓的穷山沟。是艾滋病使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出了名。
  
文楼村一共有3100多人。今年4月,卫生部的调查组查了文楼村的1645人,结果查出318例是H IV阳性,阳性率为19.33%。其中,1995年前有偿献血人员568人,阳性感染者244例,阳性率为42.96%。与一年半前河南省卫生厅对文楼调查后得出的结果———有偿献血人员H IV病毒阳性率43.48%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
  
徐人庆教授是这次赴文楼调查组的负责人。徐是卫生部艾滋病预防与控制中心的教授,负责全国流行病的调查统计工作。他说,调查组在上蔡县呆了近一个礼拜,调查的主要是芦岗乡的几个村,文楼是其中之一。调查人员几乎每天早上5:00就起床,挨家挨户去取尿样,一天得查七八百份。在芦岗乡,他们一共查了3000多位对象,结果表明,在有卖血历史的被调查者中,H IV阳性率超过40%。
  
从芦岗乡的调查结果来看,在有过卖血历史的被调查者中,1993年、1995年是两个分水岭。1993年之前卖血的基本比较安全,H IV阳性率不高,因为那时候艾滋病病毒并没有大面积扩散。1995年政府取缔非法卖血机构以后,情况也比以前要好。最严重的就是在1993-1995年之间,大部分H IV阳性者就是在这期间感染的。
  
1995年以来,河南省卫生厅对文楼村开展艾滋病疫情专项调查多达7次,调查结果认为,文楼是艾滋病疫情较为严重的村庄。实际上,在媒体的狂轰滥炸之下,文楼已经成为中国艾滋病疫情的一个分析标本。
  
应该看到的是,文楼所代表的只是中国艾滋病疫情的一种状况。事实上,据卫生部数据,中国艾滋病感染者迅速增长的最大原因并非卖血,而是注射毒品。卫生部的数据表明,在10个感染者中,就有超过7人是因为吸毒而染上H IV病毒的!
  
徐人庆说,在西南、西北等边疆省份,注射毒品是导致艾滋病流行的最主要的原因。由于云南、广西、四川等省份靠近“金三角”,毒品散播范围广,吸毒人群较多。许多吸毒的人群往往共用一个针头,非常容易传播H IV病毒。同时,为数不少的吸毒人员还存在无保护的性乱行为,这样又增加了传播几率。
  
除了金三角周边地区,新疆西北部还与另一个有名的世界毒品基地“新月形”地区接壤。在新疆的哨点监测显示,新疆绝大部分的艾滋病感染者是由吸毒引起,在一些地区其比例最高可达90%。据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的数字,1996年新疆的国家级艾滋病哨点监测显示,伊宁和乌鲁木齐市注射毒品者H IV感染率分别为76%和38%。
  
与这些边疆省份不同,中部的内陆省份主要是因为非法采血而引起大面积的H IV感染。河南上蔡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除河南以外,河北、山西等局部地区也存在非法采血。
  
至于沿海地区,徐人庆认为,形势则要复杂一些。80年代末,沿海地处改革开放的前沿,性观念和行为较之内地要开放,这样因为性接触而传播的艾滋病感染者占了一定比例。但是发展到后来,其他传播途径尤其是吸毒等行为在这些地区也大量存在,因此感染者迅速蔓延开来。
  
蔓延
  
1985年,北京协和医院发现了全国首例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到1998年底,全国所有省、市、自治区均有发现H IV感染者的报告。来自云南的一位政协委员说,在艾滋病面前,中国已经没有哪一个省份是真正的净土。
  
由卫生部和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世界卫生组织等联合组织于1997年进行的一次调查认为,中国的艾滋病流行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1985-1988年,这是国外病例输入期。这一时期艾滋病感染报告主要是来华外国人和海外华人,散落分布在沿海一带城市。唯独的例外是,在浙江省发现了4例因使用进口凝血第八因子而感染H IV的一批感染者。徐教授介绍,这一时期,全国累计报告了19例H IV感染者,涉及7个省、市。
  
从1989-1994年,这是艾滋病病毒的播散期。1989年10月,在云南西南地区的吸毒人群中,检出了146例H IV感染者。这标志着播散期的开始。在此期间,大多数H IV感染报道来源于云南的注射毒品者。比如,云南瑞丽注射毒品者H IV感染率估计为70%-80%,龙川的感染率为40%。云南H IV感染率有一个明显的变化规律,就是随着离中缅边境距离的增长而降低。此外,在归国的劳工、性病病人和暗娼中也发现少量H IV阳性者。H IV病毒在此期间进入了局部流行阶段,疫情波及到22个省、市、自治区。
  
第三个阶段则从1994年至今。这是艾滋病疫情的增长期。在此期间,H IV传播越出云南省的范围,广泛散播到其他地区,全国的H IV感染报告数量急剧上升。在四川(1995年)、新疆(1996年)、广西(1997年)的吸毒人群中发现了大量的H IV感染者。在河南等中部地区则在职业献血人员中发现大量H IV感染者。同时,经性传播的H IV感染者报告增多,但所占比例相对不大,还没有达到流行的程度。1998年,“最后的净土”甘肃也报告了H IV感染者,至此,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都有了H IV流行的报告。
  
在分析第三个阶段全国疫情增长迅速的原因时,徐人庆教授认为,主要在于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在经济利益驱动下,我国在血液市场管理方面出现了严重的疏忽和混乱,给非法的采集、供应血液活动提供了机会。徐教授说,在某些地区,甚至形成地方把血液作为一种开发项目来抓的局面。正规的、不正规的,国有的、集体的甚至农民自己经营的血站都经营“采血”业务。1995年,在一些地区的职业供血人员中,检出了大量H IV阳性感染者,在一些地区甚至形成以经血传播为主的H IV感染流行的局面。
  
当然,徐教授补充,从全国看来,H IV的感染仍以共用注射器吸毒传播为主。据卫生部的数据,在2000年度报告的全国艾滋病病毒感染者里,经静脉注射毒品感染的人数占66.5%。
  
不仅仅是医学问题
  
艾滋病开始与人类纠缠是在1981年。当年6月5日,美国医生在一份并不权威的医学期刊上公布:洛杉矶5名同性恋患者感染了一种罕见的“肺炎”。这被认为是人类有关艾滋病的第一次报道。那时,人们对它还一无所知,艾滋病是人类医学上的一个“盲区”。艾滋病在那时也是一个纯粹的医学问题。
  
时过20年,随着艾滋病感染者的病例已从5名变成了5310万(1999年底全球数据),艾滋病已经越过简单的医学问题层次,变成全球性的严重社会问题。中国性病与艾滋病防治协会副会长戴志澄甚至认为,艾滋病已经成了一个政治问题!
  
他的例证就是,在联合国这样一个纯粹的世界性政治组织中,为一种疾病的防治专门成立一个协调组织(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的,只有艾滋病。1996年1月1日,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UNAIDS)在日内瓦成立,当年6月,UNA IDS在中国设立了办事处。
  
事实上,在国际上,艾滋病已经与政治、经济问题挂钩了。像博茨瓦纳、南非等世界上艾滋病最严重的非洲国家,艾滋病不但严重影响了国内的经济发展,而且还影响了国际投资。
  
应该说,我国对艾滋病的反应是较快的,而且政府的重视程度也不断提高。1985年,中国发现首例艾滋病感染者。第二年,中国就成立了国家艾滋病委员会。1987年,制订了国家艾滋病预防与控制规划。1990年3月,卫生部制订了艾滋病预防与控制中期计划。1994年12月,在世界艾滋病首脑会议上,中国政府签署了艾滋病控制巴黎宣言,作出承诺支持全球艾滋病预防控制工作。1996年,国家成立新的国家艾滋病委员会,由33个部委、政府及非政府组织共同参与,中央政府将艾滋病预防与控制纳入“九五”计划和21世纪远景目标规划。1997年,国家制定预防与控制艾滋病中长期规划(1998-2010年),提出力争到2010年将艾滋病病毒感染人数控制在150万以内。1998年,卫生部成立艾滋病预防与控制中心。2001年6月,卫生部出台遏制与防治艾滋病行动计划(2001-2005年),提出到2005年,将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性病发病人数年增长幅度控制在10%以内。
  
早在几年前,中央就形成了有数十个部委参加的艾滋病特别协调会议制度,由国务院直接出面召开。徐人庆教授介绍,从建国至今,我国在卫生领域的疾病,受到如此重视(国务院直接管理)的,只有三个:一个是血吸虫,一个是鼠疫,另外一个就是艾滋病。

  这反映了政府与艾滋病作战的决心,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中国艾滋病疫情形势的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