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传奇(五) - 小小天下 - Mark Song

(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113 次) 时间:2001-11-05 17:06:22 来源:Mark Song (宋雨霖) 转载

第十四篇:苏北沿海的荒地
「双沟引河工程」被苏联专家开了一个大玩笑,变得如此收场之后,整个治淮工程还正在开始,奇怪的是上头不再要治淮,命令一下,转到苏北去办农场去。于是,大队人马,分批出发。
这个苏北农场的所在地,是在滨海县县境之内,由瘦黄河上起,到陈家港附近为止的一大片土地,约有七十万亩之多,预算开辟这个农场的劳工,有十二万人,后来,只到了五万人,是一个极大规模的劳改农场。
行行重行行,倒也经过了不少著名的地方,过徐州,经连云,奔灌云,在响水口过河,步行到七套,再过去,就是农场预算要开垦之处了,走在未来农场的土地上,简直目定口呆。从来也难以想象,会有那么大幅的荒地,就在中国江苏省境内!
那是真正的荒地,当初,在比人还高的芦苇丛中行走之际,还以为那是农作物,后来才知道,在这片盐碱地上,农作物根本无法生长,只有三种植物可以生存,一种是芦苇——它生命力之强,挖到了三公尺以下,仍然可以看到它的根,而后来造海坝,夯实土坝,超过三公尺高,它的尖牙,依然可以从坝顶冒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然而,生命力如此强的芦苇,也有投降之时候,越向海边走,土地的盐碱成份增高,整片土地上,光秃处,泛起一片白花花的盐花,芦苇也退避三舍了,只有茅草,还可以生存,一簇一簇地长着。
但最能适应盐碱地的,还是一种十分多汁的盐蒿子草。天生万物,必有一定适应自然环境的本领,盐蒿子,就天生要长在其它植物不能生长的环境。这种盐蒿会结细小如芝麻的种子,在后来粮食困难时期,曾发现这种种子,可以榨油,曾被普遍使用过,味道之苦涩,自然不在话下,但那时,只要有油水就好,生油豆油,已是梦境中之物,猪油牛油,是梦境以外的奢望,菜油椰油是上上物品,那就只好靠盐蒿子油来补充身体所需了。
曾在一农家的灶上,看见一只碗中,郑而重之,放着一团无以名之,脏得不象样子,颜色黝黑的破布,不知其用途,看到了它的使用过程,这才恍然,原来这块布,不知在多少时日之前,曾在油中浸过一下,自此之后,每次煮菜之前,就用这块布,在锅上抹一下,等菜煮出来,上面好有点油星。
又不知要过多少时日,破布才有机会再去浸一下油!
这种日子,自然是够苦的了,不过比较起后来的发展,家家户户连锅都砸了,连菜都没有了来,这真算是好的了。
闲话少说,在进人这一大片荒地之前,首先得到警告——一定要打绑腿,万万不能赤脚。打绑腿是要布的,上哪儿去弄布去?命令是:撕了衣服,也要打绑腿。再问究竟,原了来在这片荒地上,有一种剧毒的蛇,当地人称之为「地皮蛇」——咬中了,七步致命!
「七步致命」是夸大的说法,后来见过一个被这种毒蛇咬中的乡民,放在门板上抬着去求医,半途就毒发身亡,这倒是真的。
地皮蛇专咬人下肢,就算小腿上打了绑腿,走路不小心,踏中了它,也会被它咬一口,由于它齿短而小,咬不透绑腿,就可得保平安。既然说得这样严重,自然只好依令行事,也根本不懂绑腿如何打法,要有劳打惯绑腿的老兵教导。
上路之后不久,就见到了「地皮蛇」的真面目,真是再也没有比这种东西更丑恶的生物了。说它是蛇,一点蛇的样子也没有,身子扁平,灰黄色而有白色的斑纹,和泛着盐花的土地一模一样,具有极佳的保护色,当它贴在地上不动的时候,极难认得出,犹如一条三四十公分长的破带子一样,可是一受惊动,行动之快,超乎想象之外,能整个身子,只靠寸许尾巴贴地,飞快行动。由于它身子不长,所以咬人,至多咬到小腿而已。
在第一眼看到那么丑恶的毒蛇之际,还见一条打一条,而后来,实在打不胜打,又听当地乡民说,你若打死了一条雄的地皮蛇,雌的会来报仇,可以追出几千里,把你咬死,所以当地人是不打这种蛇,宁愿走路打绑腿的。
虽然是无稽之谈,但说的人活龙活现,听的人,也就有点寒毛凛凛。大家都不敢打这种蛇,或许这是形成它遍地皆是的原因。
日后,曾多方查这种「地皮蛇」的底细,得知那种蛇的正式名称是「虺」(音毁),是一种十分毒的毒蛇,把毒液血清分析出来,也可以在中毒后救治,那一带历年来死于毒蛇咬死的人不知多少,却一直未有治疗之方,可算是落后了。
除了虺之外,还有一种古怪之极,似蝇非蝇,似蛟非蚊,专贴地飞行,离地不超过二十三分,来去若电的怪虫,化了许多心血,一个也捉不到,这种虫,若是不小心叫它咬着了,虽山东大汉,也会痛得不由自主,号哭叫娘,真是可怖。

第十五篇:两件与鬼魂有关的事

在苏北沿海的那一大片荒地上,如何开垦土地,种棉花种粮食,自然有很多经过可写,但先说两桩在那地方亲历的,肯定和鬼魂有关的异事。
第一桩异事,必须先说明一下当时的居住环境,才能了解。到了荒野之上,自然没有屋子可住,而当地民风强悍,那时(一九五二年)仍是有土匪出没,所以去的先头部队,是一个排的军队,若干干部,和若干劳改份子,一共不超过两百人,要住在一起。
住的是比较大型的窝棚——用粗竹子和芦苇扎起来的「柱子」,交叉和地面形成等边三角形,再在两个斜面上铺上芦苇,以略避风雨。窝棚的最宽处是地面,约宽四公尺,留下当中一条信道,两边睡人,头一定要向信道才行,若是向另一边,头会顶到柱脚。我曾戏称这种窝棚是「金字塔」。
大窝棚相当长,约五十公尺,每一边要睡上一百人,所以在分配之际,每人占五十公分宽,不得超越。大窝棚的一端供出入,另一端封了起来,是泥砌成的炉灶,要供应两百来人的伙食。
而当然没有什么床垫,连床板也没有,身子下面的是割下来、略经晒干的茅草——晒干了的茅草,倒有一股异样的香味,至今还在想念。而当中的信道,也恰可供人走过而已。
环境已介绍完毕,异像是,田间劳作,个个皆疲乏不堪,一到天黑,人人酣声大作,决无失眠等情形,而第三四晚开始,每天晚上,在人人睡意正浓之际,就有人推睡着的人,耳际则听得有人在说:「让一让,让一让,热死了,让我去凉快一下!」
被推的人,睡意正浓,大都缩一下身子,翻一下身,让一让就算,也不计较。两三个星期下来,人人都被推过,都觉得诧异!究竟是谁,每晚非出去「凉快凉快」不可?于是,排长和队长,集中所有人来问,可是竟没有一个人说曾有过这样的行动!
这自然大有可疑了,排长提议要人轮值夜班,他自己首值,可是到半夜,他倦极而睡,正好人阻在信道上,朦胧中又被人推醒,还是那两句话,他一下惊醒,大喝一声「什么人」,在没有回答的情形下,他向天连射了三槍,槍声惊醒了每一个人,当晚,点起油灯,要找出那个是什么人来,找了一夜,也没有结果。
直到天亮,负责灶上烧火的,是雇来的一个当地乡民,年纪十分大了,才迟迟疑疑地道:「可能……是鬼……作怪。」
排长队长直斥其非:「鬼在哪里!胡说八道。」
老年乡民道:「可能是在灶下……他不是说热吗,已经秋凉了,怎么会热,除非是一直有火在烤他!」
事情一直发展到这时,还是可以有种种「科学解释」的,排长和队长,见有不少人相信了老伙头的话,就决定「破除迷信」,下令把灶拆掉,向下发掘,掘下去不到一公尺,就赫然有一副十分完整的骸骨在,这一下,人人都青了脸,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一切只好全靠那老伙头善后,把那副骸骨,迁地为良,重修炉灶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半夜推醒人要出去乘凉了。
这一带虽然荒凉,但倒是大小军阀经常打仗的地方,又曾在几十年前,经过一场海啸,淹死了不少人,所以无主冤魂,不知多少,那个日间被灶火烤得火热,晚上要出去乘凉的仁兄,自然也不知是何许「魂」也了。
另一桩事更异,也是在当地,一个叫「大有舍」的小集镇上,那是一个庄子,逢单有集,有一次去赶集,看到几个乡民,遥指着一个少妇,在交头接耳,那少妇十分健壮,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少妇,正在购物,也没什么异样,好奇心起,过去一问,乡民说这少妇,每隔一个星期,会发疯,力大无穷,不管当时在做什么,必然拋下不理,飞奔至﹂棵大榆树下——伸手指了一下,那株大榆树就在庄子口——用没有人听得懂的话,大声叫嚷,至少要半小时才止。
当时听过就算,怎知到了傍晚要回去时,就看到那株大榆树旁,围满了人,又有人在大声叫嚷,挤过去一看,就是那个少妇,手舞足蹈,正在大声说话,神情极激动,可是所用的语言,无人听得懂,有几个人上去想阻止,都被她推了开去,每个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神情都十分古怪,显然,他们看惯了这种情形,但是也觉得十分之诡异可怖。
约莫二十分钟左右,那少妇发出了几下嗥叫声,戛然而止,垂下了头片刻,再抬起头来,神情一片茫然,看来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刚才在她身边的两个男子,多半是她的亲人,就遇去扶着她离去,一面低声交谈着几句,别人想上去和他们交谈,他们不愿理人。
当时,看到了这种情形,心中所想到的唯一的答案就是:鬼上身!

第十六篇:除灵魂附体外别无解释的事

我自小就有各种各样古怪的想法,在记忆之中,似乎一知道了「鬼魂」,就立刻深信了有这种现象的存在,而不受任何「科学解释」之左右,颇有「走在时代前面」的样子。所以,一见到那少妇这种怪异的举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灵魂附体」。但只见了一次,自然不能肯定,可是这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自然兴趣极高,不肯轻易放过。
于是,在那少妇和两个男人离去之际,就追了上去,一路上想和他们交谈,可是他们一声不出,一直跟到了他们家门口,三个人进去之后就把门关上,无可奈何之极,只好转而向其它乡民,探讨详情。听其它乡民说,这种情形,发生在那少妇身上,已超过一年,以前,发作的次数不是很密,一个月一次之类,但是近来,几乎三天两头如此,而且,必然是在仿晚时分,若是想看,每天来碰碰,说不定很容易碰上。
果然,自那次之后,一共又见了三次之多,且有两次,是从头到尾,恭逢其盛;少妇疾奔而来,那两个男子——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弟弟,追上了想拉她,全被她推开去。
然后,到了那株大榆树之下,她又开始大声说话,看她的神情,像是正在诉说什么,十分迫切地需要四周围听的人了解,可是她使用的绝不是当地的语言,我也一样听不憧。
可是从第二次开始,就留上了意,她说的话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十分怪的单音,这个单音发音如「淹」而又有鼻音,从神情动作看,是「我」字的意思。而且,又死记了几个较简单,她在不断重复的句子。然后,就到处去问人,那些句子,是什么意思,可是问来问去,都没有人能懂。
到第三次又看见到那少妇「发疯」时,更可以肯定,「她」是想说什么,剖白什么,可是却完全没有人懂,且把她当疯子,她的神情之焦急,再好的演技,也无法演得出来。
每一次的时间,都不是很长,半小时左右,她就像如梦初醒一样,由她丈夫、弟弟陪着离去。
在第三次之后,终于有机会和她谈了几句,问她自己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一开口,全然是本地口音,说什么也不知道,不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曾做了些什么,只是「心中一迷忽,就像中了邪一样。」
在与她说话期间,她的丈夫,带了当地民兵队长过来,其势甚汹,幸而那时年轻,看来不像是存心勾搭良家妇女的模样,民兵队长瞪了几眼,自己识趣,没有再说下去,也就无事。
等到第四次,少妇又「发作」之后,民兵队长在树旁,拦住了他们,对她丈夫说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要把她送到县医院去。当时少不更事,就对民兵队长说这少妇不是生病,而是她是一个不自觉的灵媒,她能和鬼魂沟通,鬼魂借她的身体,想说一些话给人听,最好有人听得明白那番话,她以后就会安然无事了!
这样一说,几乎闯了大祸,民兵队长如临大敌,连连盘问,并说这是「散布迷信言论」,不由分说,带着民兵队部,押将起来。
这时,真是有理说不清了,幸而纠缠期间,有人看到,飞报队部,大队长亲自出马,说明我是公安干部,级别比他们党支部书记还高,这才得以自由,民兵队长兀自幸然:「明明是反革命造谣!」
在归途之上,把我的意见向大队长一说,给他痛斥一顿,吓得再也不敢提起。
自此之后,就未曾再见这位少妇,一打听,果然被送到县医院去了。
又过了几个月,还是一直在向人问记下来的几句简单的语言是什么地方的方言,那时候,听都没听过有一种东西叫「录音机」,不然倒可以将那少妇在鬼魂附体之际所说的那一番话,全都录了下来,慢慢研究。但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遇到了一个人,听懂了那个代表「我」字的发音,十分讶异:「你到过鲁南?山东人称我是「俺」,只有鲁南董榆人,才发这样的语音。董榆话另成一格,山东人听不很懂的!」
可是另外两句,由于学得不像,那人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推测是:若干年前,有一个董榆县的人,在那个地方「多半是榆树下」死了,可能死得十分冤,临死前可能曾为自己辩白,但是没有人听,若干年之后,他的灵魂,和那少妇的脑电波,发生了作用,所以才会有这样怪异的事情发生。
当然,这只是推测,但除了这个推测之外,还有更好的解释,可以解释为什么一个一辈子未曾离开过本乡的少妇,竟然会说一种十分冷僻的山东方言﹖
湄海县的县城是东坎,几次到东坎去,找上县立医院,都不知曾有这样一个病人,就此不知所终了。

(文章蒙琉璃扫描,此谢)

文章评论:倪匡传奇(五) - 或与 - 2001-11-05 21:01:18

精彩! 他的科幻小说我大部分看了,可这个还真没看过,最好能多发些!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撒旦之眼,窥视着虚伪神佛把握的一切。 黑暗笼罩大地,狂暴的恶灵重回人间 召集隐藏人类罪恶心底的残忍与自私

RE:文章评论:倪匡传奇(五) - 宋雨霖 - 2001-11-06 09:19:34

【(宋雨霖)回复(或与)的大作】 这也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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