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1 次) 时间:2001-11-05 10:38:59 来源:康庄 (康庄) 收藏
一般而言,梅是叫我“平哥”的,不论只有我俩还是在众师生之前。事实上这一声哥很靠不住。在我和她出生之前,我的母亲和她的父亲曾经是夫妻;后来不是了,各自又组建了家庭,便在同一年相差一天的两个邻日里有了我和她。开始时两家关系极恶劣,我尚记得四岁多时,我在院子里学写字,母亲就在屋后对着她家的方向与她母亲进行“无线电通讯”。后来我家搬走了,一走就是15年。当我在高中校园里再遇见梅时,我已永远失去了父亲,梅也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那时我正做着校文学社社长,几篇小文章在校园里颇得错爱,她也恰好崇拜徐志摩席慕蓉,我们立刻抛却了过去所有隔阂而倍感亲切起来。
仅仅可怜兮兮早她一天出生的我,俨然就成了她的哥哥,从小就随父母东奔西走、而今又以稚嫩的肩膀独力支撑着家的我,从没体会过当哥哥的滋味,便尽情透支着这份感情,和梅一起谈汪国真、顾城,穷得书都不能多买的我这一时期占了便宜,她把她自己的或借来的书又转借给我看,武侠小说、言情小说、古典名著、现代的经典的都有,大大丰富了我的脑袋。隔三差五的星期天,我就会走进她家那幢小楼,在她的“闺房”里进行我们的“研究”。除了谈文学,我们也谈学习疑难、谈世相人心、谈影视歌星。梅太单纯,她已忘尽了所有往事并不再准备回忆。事隔多年,梅的父母也宽容地接受了我的存在,每次去她母亲都会热情地招呼我并留我吃饭。我觉得这样挺好,如果能消除父辈们的积怨更好,事情毕竟都已过去了。退一万步说,父辈是父辈,我是我,尽管我对父辈的事情有自己的看法,也不应该影响我们下一辈的友谊。
梅巧笑倩兮地喊我“平哥”并挽住我胳膊的时候,我就恍然觉得自己是沉浸在幸福的洪流中:有家,有疼我入骨的妈妈,还有了个妹妹。
梅像我艰难岁月里一缕清新的阳光,由于不懂世故,她有时使我难堪;但更多的时候,却使我快乐而踊跃,使我的生存有了更多的意义。
作为哥哥,我总得尽些作哥哥的责任,而我委实太穷,寒暑假靠打短工挣点力气钱,不可能为她多买些什么,记得至今,送给梅的东西也只有一支两元多钱的书法笔。我只有多给她讲些雨果、拜伦、曹雪芹之类,借此维持我高大威严的哥哥形象,她也尽量给我提供些能让我做哥哥表率的机会,譬如指导恋爱。上高中后,一同班同学对她青睐有加,梅甚为感动。我便时时敲敲边鼓:“如你实在要谈,我亦不反对,但你要估量自己有谈的能力……”她羞红了脸撒娇:“人家没有嘛!我又没有答应他,是把他当知心朋友看,交往一段时间嘛。”后来由于她久久模棱两可,那人遂离她而去。加上其他一些事情,使她心境十分不好,便决定转学换换环境。
我当然支持她。能痛下决心干点事确实不容易。梅还小,她的路还长,我多么希望她日渐长大、成熟后,仍然不要忘了我们这段巧合却真挚的“兄妹”情!那是一曲多么美妙的弦乐啊!我正在这样祈祷的时候,梅又来信了:“亲爱的傻傻的聪明的大笨蛋平哥:你同样傻傻的聪明小妹已经严格遵守你的指示,开始了每天晨操之前的跑步锻炼。另外,我给你织的围巾已经织好了,下次回家到我家来取!……”哼哼,加在她前面的形容词竟少了“大笨蛋”这个关键词,下次写信找她算帐!
透过颇有男孩气的顽皮字迹,我仿佛又看见了我披肩发的妹妹,偏着头正恶作剧般瞅着我笑,那笑意和笑声,真象她弹的吉他中铮铮的高音,在初春的阳光里暖暖地洇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