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424 次) 时间:2001-11-01 14:38:49 来源:Mark Song (宋雨霖) 转载
第九篇:打野猪
大兴安岭林区中的野猪,出没无常,初次见到时,绝难把这种凶猛威武,动作敏捷无比的动物和「猪」字连在一起,但它的而且确,是家猪近亲,是猪而不是其它动物。
山中的野猪,尤其是公的,不但有十分锐利的獠牙,而且有庞大的身体,超过一百五十公斤是等闲事,甚至有超过二百斤者,力大无穷,最厉害的是,野猪喜欢常年累月,用力在松树干上擦它的身子,松树上有松脂分泌,久而久之,成年野猪的皮肤和松脂结合,变成又硬又滑又厚又韧,像是披上一重坚甲一样。
东北山岭中本来是有老虎的(著名的「东北虎」),不过后来逃来逃去,现在只怕已濒临绝种了。就算在老虎多的时候,山林间的猛兽之王,也不是老虎,而是野猪,因为虎爪再锐利,也抓不开野猪那层如同铁甲一样的厚皮——后来,打到了一只野猪,在宰割时,竟在它的厚皮之中,割出了十来粒步枪子弹来,可知这野猪,在若干时日之前,曾被人用步枪射击过,但是普通步枪的子弹,竟然无法穿透这重厚皮。
说到这里,一定有人会不服气,步枪子弹都射不穿厚皮,那你们是用什幺来打野猪的,莫非用地对空飞弹不成?
当然不必出动到飞弹,这是为什幺林区工人,要向当地驻军情商参加猎野猪的原因:猎野猪,一定要使用手提轻机枪,不然的话,非但打不死野猪,当野猪发狂,冲过来时,碗口粗细的树,都会被撞折,铁金刚叫它撞上一下,也就变了废铁!
那次,去和驻军联络,驻军是一个连,开始时,连长一口拒绝,好在生来口舌便给,一轮理论过去,又是「军民关系重要过一切」哩,又是「人民军队必需为人民服务」哩,说得那位连长双眼翻白,无可奈何之下,只好答应下来。回去一说,皆大欢喜,双方派出代表,讲明由工人负责「照明」,军队负责射击。
所谓「照明」,就是趁夜间狩猎时,用强力的电筒,对准野猪照射,使它在一时之间,看不清前面的东西,这才可以射击,这据说是猎野猪的唯一方法,不然,它行动极快,就算有手提机枪在手,你未曾杀死它之前,它已冲过来把你撞死了!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或之前,已经听说过不少野猪凶恶的事迹,心理上也早有准备,可是等到真正面对野猪之时,还是吓得冷汗直流!
当时,自告奋勇,和其它四个人,组成「照明队」,用的是五节电池的那种电筒,全换上了全新的电,任务是栖身树上,离地大约两公尺,用一种爬树的绳套,使身子固定。五个人的距离不能太远,动作要一致,一声令下,五支电筒要一起亮,射向同一个目标。而两名提着手提机关枪的射击手,就在我们照明队的后面。
当然,有打野猪经验的人,先勘察好野猪出没的地点,野猪相当死心眼,若是它相中了几株松脂多的松树,就会一株一株,排日去摩擦自己的身子,被它摩擦过的松树,树干上有明显的痕迹,可以测知它的行踪,除了参与任务的人外,其余人都远远避开,以免发生意外。人猪之间,简直就是在进行一场小型的战争。
天色入黑之前,五个人的照明队,已经上了树,那种爬树的绳套,有一个兜,可以承载体重,并不是十分辛苦,发号令的是一个老工人。天色迅速黑了下来,大家都不出声,两个射击手是站在平地上的,不能在树上居高临下射击,因为猪背上的皮厚,平地射击,可以一下子射中头部,容易奏效。
在黑夜中静候,森林在黑夜中十分寂静,鬼气森森,等候的滋味,极不好受,大约等了两小时,就听到有如同锯木一样的声音,自远而近传来。早就受过教导,那是野猪猪身擦树干的声音,可是做梦都想不到,声音竟会和锯木头一样。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晌,终于,听起来简直就像是黑暗之中,有人在用拉锯锯树一样,老工人一声令下,五支电筒齐着,一起射向声音发出之处。这是第一次看到野猪,心中骇然莫名,又黑又大的庞然大物,强光反射之下,一双小眼,发出妖魔一样的暗绿色光芒,正为强光的突然出现而抬起头来。而就在那一剎间,震耳欲聋枪声响起,野猪猝然遇袭,发出闷雷一样的叫声,迎着光向前疾冲了过来。
枪声一直在继续,野猪也一直向前冲着,它分明已不知中了多少枪,可是也直冲到了照明队栖身的树前,重重撞中了一株树,才算倒了下来。一切过程虽然只有几十秒,但已经吓得冷汗直流,喊神叫佛了。
战利品共重一百六十余斤,剥皮拆骨之后,净肉达到一百斤,分到手三十斤,以为一定很好吃,谁知大谬不然,又老又韧又腥,真不知化那么大的劲去打它,真正目的是什么!
第十一篇:苏联专家的大玩笑
离开城市到农村,参加的第一件工作是「治淮」——治理淮河。治淮工程十分庞大复杂。参加的是其中的两项小工程:双沟引河工程和南潮河水闸工程。由于不是水利工程专家,只是以一个普通劳动者的身份参加治淮的,所以对于整体,所知无几,只是自己经历,倒颇有可记之处。
双沟引河工程,是在淮河边上的双沟镇附近,挖一条河,连接淮河和洪泽湖,还记得这条需全用人力挖的河,长五十公里,最深处,要挖下去二十七公尺,可是阔度是多少却记不得了。对二十七公尺这个深度,印像特别深,是由于在整个把河工程之中,在地下挖掘出了许多古怪的东西之故,掘出来的东西,有怪至不可思议者,容后再说。
挖这条河的目的,是把洪泽湖当作天然的水库,当淮河水涨的时候,把水引入洪泽湖之中,自然可以消弭水患,设想合理之至,工程也不算复杂。
这个工程的设想,是苏联专家提出来的。当时,神州国土之上,不知有多少苏联专家,各行各业,都一律听苏联专家指挥行事。据说一批苏联水利专家,在淮河边上视察一番之后,就发表了议论:你们中国人真笨,淮河千年为患,你们就想不出办法来,看,离淮河不远,就有一个洪泽湖在,洪泽湖水位,低于淮河甚多,只要有一条引河,把淮河水引入洪泽湖,问题就至少解决了一半!
中国自己也有水利专家,有的不敢出声,有的说,秋冬之际,洪泽湖水位虽然低于淮河,可是一到了淮河的汛期,洪泽湖的水也一样涨的,涨得比淮河水位更高。照常理说,水位记录,历年来应该是有资料的,可是不知为了什么,也许是苏联专家的话就是真理之故,工程还是照样进行。
作为工程的先头部队——一个二十个人不到的工作组,押运了二十万斤粮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先开到了双沟。
从临淮关到双沟,走的是水路,在淮河上,又清又平静,风光极好,渔船在河面上排成一排,用联结起来的渔网打鱼,极其壮观,见到了一次起网,三五十斤的大鱼,在鱼网中乱迸乱跳,真是叹为观止。
船到双沟,首要任务,自然是把那二十万斤粮食卸下来。当地政府早已准备了一个仓库——不过是一个大草棚而已。
到双沟镇之后,最奇怪和不明白的是,不知道何以镇上街口离河水如此之远,足有超过五百公尺的一大片空地,全都平滑无比,寸草不生,淮河的河面宽度,也不过如此,遥望对岸,情形也是一样。一包一包粮食,要先经过这片空地,才能到达镇上,搬运工作,自然益增困难。
当然,后来知道了为什幺两岸要留下那幺大片的空地,原来那不是空地,一到了淮河的汛期,这就是淮河的河底,河面的阔度,可以在一夜之间,暴涨三倍,这还是正常的情形,若是雨水多,河面简直可以无休止地扩大,此所以淮河为灾!
参加「双沟引河工程」的有五万人——三万民工,两万劳改犯人,五万人在原野之中排开来,才知道人和蚂蚁,实在没有什么分别。所有人一律住在窝棚之中(指挥部的干部,自然例外),所谓窝棚,是芦苇编成的席子,覆在弯成弓形的小竹子上,小竹子的两端,插进土中,割些草弄干了铺在席上就算。
这一种窝棚,曾长期与之打交道,从皖北到苏北,大约有三年之久,所以有必要提一提。芦席编得十分松,躺在这样的窝棚之中,睁开眼来看,月明星稀,历然在目。自然也没有什么防雨作用,一旦下雨了,「外面小下,里面大下,外面不下,里面还下」,和露宿没有什么大分别的。
那条引河,要抢在风期之前完工,所以五万人是日夜抢工的,工地上装上铁轨,用斗车把掘出来的泥土运出去,日以继夜,恰好在风期之前完工,淮河水大涨,洪泽湖水也大涨,看看洪泽湖的湖水,竟通过这条辛辛苦苦挖出来的河,倒灌进淮河之中,造成更大的灾害,其时民工已经撤退,劳改犯人还在,赶紧在近洪泽湖处,把挖出来的土再填进去,又化了大半个月,总算筑成了一条土坝,把洪泽湖水阻住了。
而苏联专家呢﹖早已拍拍屁股走掉了,后来一打听,所谓「苏联水利专家」者,只是不知道什么小地方的水利专枓学校的学生,根本未曾毕业者也。
在离开双沟的前几天,曾和几个人沿着引河河岸,走了一个来回,河是笔直的,河水又满,看见两岸遍植柳树桃花,泛舟其上,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原来的把洪泽湖当天然水库的设想,自然再也没有人提起了,浪费人力物力么,反正中国地大物博,浪费得起,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去追究的了。
(文章蒙琉璃扫描,此谢)
文章评论:《倪匡传奇》(三) - 布洛维 - 2001-11-01 18:59:34
好看,等你发齐了,我做收藏 :) - - - - - - - - - - - -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