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73 次) 时间：2001-10-15 04:03:43 来源：李安科 (南宫昭仪) 原创-IT
论坛板砖：拍人的权利和被拍的义务
文/南宫逝
我一直都很疑惑：为什么许多人把互联网称作是虚拟世界？我在互联网上漫游，聊天，在论坛里面发贴灌水，与我形成互动关系的，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真实的人。他们只是有些奇怪（名字或言论方面）罢了。我倾向于把网络看作是现实的一种延伸，或者说成是现实中的我们在互联网上的一个映射。就像我们走在阳光下面，会投下影子。
然而，基于网络的交流比影子更加变幻莫测。自由，开放，这些先入为主的理念让网络具备了天生的反文化倾向。在网络中，每个人都可以很轻易地为自己打造一张假面，然后言论与行为都迥异于平常的自己，并从中获得莫大的乐趣。所以，很多人对在线论坛中的交流望而却步：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不必困惑。像互联网之中的无数网站一样，论坛也是人做出来的，在其中活动的，也是人，尽管有的带着面具。人类社会中的规律在这里同样适用，比如说权利与义务。
现阶段中文网络当中，一提起论坛，许多人想到的都是板砖，以及抡起激烈的言辞向对方要害猛拍过去时的快感。的确，很多人在举起板砖的那一刻，都忘记了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息息相关这一世界赖以形成的古老法则。于是纷争四起，喧喧嚷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披头士在一首歌中唱道：你拿走的爱与你贡献的爱完全相等。论坛中也是如此，你有拍人的权利，也同时就有了被拍的义务。这是一个比钢铁还要坚硬的法则。无法使权利和义务趋于平衡的论坛，就不是一个好的论坛。
最滥论坛评选
现在互联网中的论坛好比是天上的星星，多得根本就数不过来。然而其中平庸者占绝大多数。许多网站拥有者也差不多忘记了自己的网站中有着一个乃至多个论坛的事实，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光顾过。这类论坛不在评选之列，因为不值一提。也有许多私有的或非常专业的论坛亲密无间地聚集了很多人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他们基本上把普通的网民排除在外，所以也不加评议。这里要进行品评的论坛，只限于人气旺盛的公共论坛。
那么“滥”标准是什么呢？我们在这里没有使用“烂”字，是因为这个字眼容易让人联想起一栋倾颓破旧、无可救药的建筑。而“泛滥”的“滥”，至少还能让我们感受到一种活力。虽然这活力可能就像洪水一样，会把我们对网络的一些激情与好感荡涤殆尽，但只要有大禹或诺亚一类人的出现，我们终会回归论坛美妙的一面：人与人之间心对心的直接交流。
我们这里所说的“滥”，意指是非多。下面要提及的几个论坛，一年里的大部分时候都处在纷纷扰扰当中，太多的不该在论坛中发生的事情，都在这里发生了。而这些事情的源起，无不是出于权利与义务的失衡——拍人的人方自沾沾自喜，笑容就因为看到了更为猛烈的反拍而凝结在脸上；然后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渐渐失去了理智……
最滥第一：新浪网金庸客栈
（http://newbbs2.sina.com.cn/index.shtml?arts:jinyong）
当新浪还叫做“利方在线”的时候，这个论坛已经红得发紫了，聚集了一大批金庸迷，人气之旺，一时无两，成为“网络金学”的源泉。而现在的客栈已经成为一个武侠迷和中华传统文化爱好者的乐园，这个变化可以说是当年无数次板砖横飞的结果。那时的金庸客栈一如金老在其小说中所描绘的江湖武林，满是须眉戟张的侠客。名头初露的时候，即有无数古龙、温瑞安、黄易的忠实拥趸接踵而至，形成一个个小团体，宛似江湖门派，相互攻讦不休。不过那时涉足网络的人大都有一种远古初民似的淳朴之风，唇枪舌剑为的是一辨高下，为的是寻求真理。而当他们明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而所握手言欢的时候，客栈已经更为名闻遐迩了。曾经甚嚣尘上的“因人品文”的说法，最终并没有找到市场，此乃客栈之大幸。
而后顺应互联网发展的大起大落，客栈也几衰几荣，逐渐变得功利起来。也难怪，早先的网络作家们，大都有过在论坛中玩命抡砖灌水的经历，直接从客栈里出名的，也不在少。更有人总结出论坛成名的基本法则，“攻击人别怕名大、吹捧人别怕头大”赫然在目。王朔、余杰等人惯常使用的唤起注意力的要诀，在这里被人一用再用，到了令人头疼的地步。
客栈最初的拍砖者中不乏自命伟岸者，他看不惯别人的言论，一砖拍过去，姿态甚高，只记起了自己有着拍人的权利——互联网中的言论自由。别人一回拍，他就觉得那是在胡搅蛮缠，一来二去，就打得天昏昏地暗暗，直至人身攻击，恶语相向。版主不得不出来删帖，删帖往往引来谩骂，接下来就是封ID了。这往往是坛子里掀起惊天波澜的故旧过程，在新浪的论坛里上演的次数更多，客栈里则有著名的“8.26事件”为证，版主和网管都被牵涉进来。而后工于心计者都明白了拍人和被拍之间的对等关系，意识到无论是拍人和被拍，都在注意力经济中有着相当的价值，那一场场论战就更是毫无规律而言——唯恐天下不乱。大多数网友所期望的“直抒胸臆、畅所欲言”的良好风气正一步一步走远。让我想起美国网络观察家埃瑟•戴森的一句话：网络是一个施展阴谋的极佳媒体。
就这样，最近的客栈往往是在短暂的平和之后，就是狼烟四起，血雨腥风。以至于一位网友在文章中写道：
如果你爱他，就让他去金庸客栈，因为那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他，也让他去金庸客栈，因为那里可解恨。
如今的客栈有兢兢业业的版主，有心地纯净的网友，也有虽然存于谑笑当中但时时有可能联合行动打击异己的帮派，也有心怀叵测的职业炸坛手和穷究掐架拍砖之道的好事者。客栈要去往何处？没有几个人关心这个问题。所以，现在的金庸客栈，正一帆风顺地滥了下去。
最滥第二：榕树下躺着读书
（http://www.rongshu.com/index/main.html）
榕树下号称是“最大的中文网络原创文学站点”，聚集了众多的文学青年，并成功地将他们对于文学的热情转换成一个可堪营利的网络商业模式，让许多沉湎于灌水的网络写手看到了光明和希望。热爱网络也热爱文学的作家陈村也堕入其中，成为榕树下“躺着读书”论坛的版主。
版主陈村兢兢业业，每天造砖、发起话题，津津有味，沉浸于论坛这种非同步交流方式所带来的快乐当中。而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这网络、这论坛根本与想象中的相距甚远，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他诚诚恳恳的对于文学网站未来的忧虑，对于网络文学的探索，在这里都成了靶环，成了惯于飞短流长的板砖爱好者的众矢之的。甚而至于他在现实当中的所作所为，比如新作《鲜花和》的名字，他对于李敖“五百年功力”的评论，在他主持的论坛中都成为矛头所向。小说家陈村的作品中一贯以剖析现世俗人的精神世界为最大亮点，面对被他天真地称为“躺友”的人们却无所适从。他试图谆谆诱之，苦苦劝之，而后删帖、封ID，他的这份领地里，仍是充满了各种下流的调侃以及对肆意的人身攻击。而真正读书的帖子却倍受冷落。
陈村心凉了。5月下旬撰有一文《斑竹陈村的虚伪人生》以自嘲，7月底即声明辞去“躺着读书”版主职务。他的告别帖中有这么一段话：“初当版主，我对BBS的作用和特点并不清晰明了。没料到它是社会各种矛盾的集合点，是人性善恶的竞技场，更多是游乐中心而不是所谓‘论坛’……”
没有陈村长的“躺着读书”，眼见着更加热闹了。我在9月19日凌晨上去转了转，看见一位欲为美女作家而未遂的女写手在攻击卫慧、九丹和琼瑶，众多板砖在空中倏来倏往，而她却面不改色；两位网友正在如火如荼的交战当中，原因未明；一个网友声色俱厉：“那个说鲁迅召妓的家伙请拿出证据来！！”还有几个网友把自己苍白的内心寄托于无辜的花花草草……各色人等鱼龙混杂，浮躁而又喧闹。有人不禁开始怀念起陈村来，并开始探究陈村希望中“躺着读书”的面貌。有一个帖子说得好，躺坛应该是“维持底线伦理，拓展交往理性，寻求重叠共识”。不错，陈村也曾在有意无意之间，透露自己希望这个论坛能成为喜欢读书的网友交流心得、体会的好地方，大家各抒己见，不藏私，不功利，以形成一种良性的、能够相互激发灵感的学术讨论般的氛围。也就是在网络世界当中，大家完全放弃所谓的“拍人的权利”乃至于“被拍的义务”，安详和乐，像身处天堂一样互敬互爱。只可惜显而易见地沦于理想主义。因为是人类生存的地方，就避免不了战争。
翻开陈村在7月30日的“告别躺友辞”旧帖，一个名为“山上的野花”的网友回帖触目惊心。标题是“村长，我考上了大学，你却下课了。”正文则简短而意蕴深长：往事不堪回首……
最滥第三：空缺
我经常去的论坛并不在少。大多数时候，我只是一个沉默的潜水者，虽然少有介入其中，但我能感受到许多论坛作为虚拟社区的一种文化，比如从金庸客栈中脱颖而出的网络精英写手，以及陈村面对躺着读书中无数种声音时的心力交瘁。然而，再找出一个让我有强烈感受的鱼龙混杂的论坛来，却是如此的困难。
网易、搜狐、TOM……这些门户站点中，都有着密密匝匝的论坛，可惜相形而下，普遍贫血，点击量少得可怜，发帖者也就颠来倒去就那么几个人，偶尔有个把菜鸟提出个问题，正副版主蜂拥而上，抢着作答。论坛在积聚人气、扩大网站知名度方面的作用不言自明，那为什么这些门户都未能正视？
网易先前的几个论坛也很有点名气，颠倒几番，人都几乎散尽了。现在的网易论坛程序是从一个很著名的共享论坛系统改编而来的；这与它靠技术起家的身份极不相称，粗制滥造之嫌再明显不过，文帖字节数与回帖量两个数据库字段竟然重叠一处。TOM的论坛设置名目繁多，但大多数论坛里面的帖子，点击量都一顺儿是零蛋，两天前关于发邮件就能赚钱、上网赚美元的垃圾帖还牛皮癣似的呆在那里，像是一个个杂草丛生的墓园。更多知名网站的论坛则还在炒着许多网友们都能倒背如流的转来的旧帖，因为没有鼓动起原创精神的环境。
所以最滥第三名只好空缺了——在渺无人烟的荒原之上，谈什么权利与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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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9月18日，首发《大众网络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