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56 次) 时间：2000-07-26 14:12:31 来源：单小海 (单小海) 原创-IT
诉讼与社会公正
单小海
美国的事儿总是出人意料。
尽管杰克逊法官一再作出决断的手势，微软案的走向仍然扑朔迷离。看起来，日见强大的新经济力量与旧制度秩序之间的角力与博弈，很难在短期内有一个痛快的了断。
在这里，吴敬琏先生“制度重于技术”的论断超出了有效射程，而且情况可能恰恰相反：作为一种革命性的生产力，新经济开始挤压旧制度。但也许，二者之间的突破—适应—阻障—突破的循环，正是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的动力。
这是闲话。
6月21日的凌晨一点，我坐在上海龙柏饭店的房间里，突然想起微软的这档子事，进而对美国这个热爱诉讼的国度浮想连翩。这个以民主和法治自许的合众国，拥有也许是世界上最多的职业律师，最完备（叠床架屋？）的诉讼体系，而这一切，都曾经和正在令许多身在此岸的人羡慕不已。
但是在美国，不少人对诉讼的泛滥已经开始感到厌倦。有如经济学家萨缪尔森所言，他们把这称为“律师接管了政府。”
最近，数百上千名律师兴高采烈地代表美国部分州政府提出了一项高达一千五百亿美元的诉讼，目标瞄准了近年来屡诉屡败的大烟草商。
我不是烟民，一般来说，我简直很讨厌别人吸烟。但是，这件事仍然让我思考再三。因为可以预见的状况是，假使兴讼方获胜，这笔天文数字的赔偿大部分将来自烟草商提高香烟价格，把损失转嫁给消费者——烟民。在没有证据表明烟民对社会和公众造成新的必然性的伤害之前，这样做显然是有失公平的。
民主，或者社会进步，因为涉及不同阶层和集团的利益，所以通常表现出混乱、暧昧和互相抵牾的看法。但是从全局来看，所有的诉求都具备某种合理性。因而，社会矛盾的解决，需要宽容的心态、理性的眼光，以及全面的考虑。而司法和舆论的过度介入，往往容易把复杂的分歧简单化为“对错问题”。争议的各方不再有妥协的可能，而代之以非此即彼的局面。
但是和 “惩罚那些坏蛋”的战斗口号相比，理性的声音总是显得过于微弱。因而我们往往看到，在这些事件中，具争议性的社会、经济或者政治角力最后都演变为引人注目的“诉讼问题”。而通过国家机器对社会舆论的引导，问题最后通常又演变为公众利益与某一个人或某一群人的对立。
结局似乎不言而喻。“控告那些坏蛋”已经成为鼓动公众并争取胜利的法宝。结果是，个案的解决掩盖了冲突的普遍性，回避了社会问题的真正关注和解决。正如萨缪尔森所言，我们正在以静悄悄的方法把民主推托给别人来推行。从这个意义上看，极端的诉讼大案，有如一次群众性的狂欢，在正义胜利的假象下将那些寻求变革的力量悄悄排泄掉。
这一危险，我们在近年来部分媒体对介入社会争执的病态狂热上已经看到。
哦，扯远了，我说的是美国。只是美国。
发表于2000年6月之《万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