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评论:中国需要减税(1999) - 冷眼观潮 - 单小海

(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59 次) 时间:2000-07-26 00:25:28 来源:单小海 (单小海) 原创-IT

曼德尔、减税与中国经济
单小海

99年的10月12日,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将20世纪最后一届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与加拿大经济学家罗伯特.曼德尔。
作为国际资本流通研究的始作俑者,作为欧元理论的奠基者,曼德尔的获奖被公认为“实至名归”。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学家凯伦称曼德尔是“经济学界最具才智之士”,多伦多大学的费奈德教授说“我们全都是在他的肩膀上站起来的。”瑞典皇家科学院秘书长罗尔比甚至宣称:“我们的世界跟着曼德尔的主意走,世界发生了变化,而他预见在先。”
当然,对我们来说,曼德尔的光荣未免显得有点儿遥远。我们更关心的是,曼德尔能够给中国经济带来什么启示?

曼德尔和他的“减税”主张

作为“供应学派的复兴者之一”,曼德尔把相当大的精力,投注到国家经济政策的设计方面。而他最重要、影响最深远的经济主张,当推“减税”。
六十年代,美国经济开始出现衰退征兆。自1968年以来,美国的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大幅下降,每一工时的产量增长率从1948—1968年的年均3.1%下降到1968—1973年的年均2.1%。从1973—1980年,私人企业的劳动生产率的增长年均为0.6%,相当于1948—1968年的年均增长率的五分之一。到了1979和1980年,劳动增长率甚至出现了负数。
当时流行的“新古典混合”经济理论,认为应以低息刺激经济增长,以高税率遏制通胀,并平衡预算。曼德尔对这一主张不以为然,他开出了自己的处方:一、减税;二、加息。
曼德尔认为,高税率将打击工商界的投资积极性,从而抑压经济发展。他雄辩地指出,任何一个国家,一旦税率超过30%,人们的注意力就会从如何创造更多收入转向如何避税。所以,在经济衰退中,政府要做的应该是减税,而不是相反。
曼德尔和他身后的供应学派认为,边际税率影响着用于生产纳税收入的劳动力和资本的数量。在经济的供给方面,有两种重要的相对价格。一种支配着收入在消费和储蓄(投资)之间的分配,高税率使消费相对于被放弃的可能收入显得更为划算,致使储蓄率下降,从而使投资减少;另一种重要的相对价格支配着时间在工作和闲暇之间的分配。同样的,边际税率越高,闲暇的代价就越小,人们用于提高人力资本的时间也就越小。
过高的税率使人们更倾向于消费,而不是投资;过高的税率使企业越来越依赖于负债。
在曼德尔设计的经济框架里,减税能够在低迷的经济环境中刺激投资意愿,并强化人们的工作和创利冲动,从而形成减税—-增加投资—-提高就业—-经济增长的良性循环。
同行们对曼德尔的这一主张嗤之以鼻。但是曼德尔一直坚持并呼吁美国政府实施减税政策。74年,他在《华尔街日报》发表的减税言论,引起了共和党议员坎普的关注。在后者的努力下,78年,加州通过了第十三提案,标志着美国第二次大规模的减税运动开始。受此影响,“减税”也成为共和党在这一时期的主要经济纲领。1980年,共和党人里根揣着他的“减税”方案,登上了总统宝座。
经过种种斗争和妥协,1981年7月29日,国会通过了所谓的里根一揽子税收计划。在诸多复杂条款里面,最精要的计划有三点:1、削减个人所得税;2、削减公司所得税3、大幅削减投资收入的最高税率。
简而言之,里根的“减税方案”,目的在于增强对工作、储蓄和投资的刺激,以提高劳动生产率,改善资金流动,并给私营部门提供更多的机会。
现在,经济分析家们普遍认为,正是里根政府的经济政策,造就了八十年代以来美国经济的持续繁荣。“克林顿得感谢里根,而里根要感谢曼德尔。”《华尔街日报》社论甚至将曼德尔誉为“凯恩斯之后最具影响力的经济学家”。

爱尔兰给我们信心

爱尔兰正在引起世界的关注。自93年以来,这头“克尔特老虎”,平均GDP年增长达8%,从落后地区一跃为高增长国,在欧盟诸国中独领风骚。
八十年代中期,爱尔兰通胀高达两位数,失业率达20%,财政出现赤字,政府试图通过提高税率增加收入,结果弄巧成拙,税率越高税收越少,资金、企业和技术工人纷纷外移。87年政府和工会达成“社会合作契约”,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政府逐步削减税率。“社会合作契约”实施后,爱尔兰经济大为好转,99年的通胀为1.3%,失业率6.4%,在欧盟中最低。预计今年的GDP实际增长为7.5%。在最新的世界竞争力排名中,爱尔兰位列第十。
信任市场、信任企业,爱尔兰的成功经验颇堪玩味。

“减税”是不是中国的一帖好药?

对被内需不振、投资疲弱困扰的中国经济来说,曼德尔的“减税”主张,是不是一帖好的药方?
我认为,中国经济要走出困境,最根本的道路是加大市场化的力度,激发经济要素的活力。落实到政策层面,主要应该是促进民间的有效投资,促进企业的良性发展。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政府减税(主要是企业利得税)是一种便利、可行、有效的政策选择。
中国现行的企业利得税高达33%,对一个发展中国家来说,明显偏高。如果加上名目众多的“费”,中国企业,尤其是最具活力和增长潜力的非国有企业,其税费负担严重影响了再投入的积极性。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近两年,在亚洲金融风暴肆虐之后,在国内税源明显不足的情况下,国家税收却以每年1000亿以上的速度递增。据预测,99年全国税收将突破10000亿元,税收增长远远高于经济增长。
新增的上千亿税收哪里来?数据分析显示,国家税收的增量,大部分来自企业;而企业税收的增加,理所当然地来自经营情况较好的企业。这种类似“鞭打快牛”的税收执行,与拉动经济回升的主观愿望可谓是南辕北辙。
因而,个人认为,当前经济政策设计的配套性、有效性值得商榷。以财政政策为例,一方面,为了刺激需求,政府大举国债、投资基建;而在财政收入方面,推行的税收政策却在相当程度上抵销着加大财政支出的努力。一只手花出去,另一只手却在拿进来。结果是,尽管政府投资越来越多,但是其效率和效果都正在引起越来越多的质疑。
在当前经济形势下选择减税,在更深层面上,意味着政府进一步摒弃“大政府”的欲望,摒弃过多地通过中央计划干预经济运作的冲动,真正把企业当做经济增长的源头活水,把经济调节的担子更多地交给企业,交给市场。只有这样,中国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才成为可能。

发表于99年11月之《万科周刊》,香港《信报》、《中国经济时报》、《中华工商时报》等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