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275 次) 时间：2001-10-08 12:44:45 来源：daipi (孤单小牛) 转载
在低层挣扎的sales：老刘
作者：陈北桥
2001/10/08 9：40
[责任编辑：Tulipway]
老刘四十出头，辽宁人，四年前来广州，从事过多种工作，目前是一个sales，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卖康柏服务器，也算是一个IT人。老刘刚好大我十岁，我已经习惯于这样称呼他。
他曾经是我在石牌村的室友，那时刚到广州不久的我急于找到一处房子安身，在一个房屋租赁网站知道了他的电话，简单了解了一下房子的情况，当天就提着简单的行囊搬了进去，尽管彼此都是早出晚归，但是南方悠长的夜生活还是让我们有很多时间交流，一来二去就成了无话不可说的朋友了。虽然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但是他最近的情况还是源源不断地通过电话到达我的耳朵里。
老刘是二房东。他把自己在石牌租住的一室一厅之中的单间租给了我，自己睡客厅，便宜，每个月只要100元。可见他的经济条件不是十分好。他来广州四年中换过不下10个单位，最高职位是一个办网站为名搞传销为实的公司的副总，更多时候是普通一兵，一个在商海低层挣扎的sales–推销员。现在推销的是康柏服务器。据他讲，他在很多公司都是业绩不俗，但是提成总是拿不到，因为他的业绩一般会让老板后悔当初答应的提成太高，于是争执每每发生但结局都不乐观：所以老刘总是跳来跳去，而且总是拮据。
后来从聊天中我知道，老刘当年也风光过，在家乡一个冶金机械厂做过销售科长。据他讲自己是厂长的红人，有一段时间甚至全厂人的工资都要指望他，那时候类似的国营企业已经呈现出颓势（从个人收入的角度来讲），走向市场有体制束缚， “皇粮”在渐渐减少以至于断绝，正是老刘这样的”能人”风云际会之时。如果他一如既往地在这个企业做下去，我想现在至少可以做到副厂长什么的，但是他出事儿了。
从小是孤儿的老刘，是养父母把他带大的。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养子，但是依然和养父母感情极深。养父去世后，老母亲无依无靠，只好投奔已经成家的他，但是老刘的妻子对老人不好，这件事直接造成了他们夫妻感情的疏远。厂机关打字员某某对老刘十分仰慕，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于是他们偷偷地好上了。打字员也是有家室的人，事情败露后闹得满”厂”风雨，老刘逼于无奈辞职，先到了北京，最后来到了广州。
和石牌这里寻梦的很多人一样，老刘很想发财，福利彩票几乎是每期必买，但总是”做贡献”的时候居多。他最大的梦想是买一部车开回老家衣锦还乡，要求不高，桑塔纳2000足矣。显身扬名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老刘似乎更迫切，想必当年他因为自己的”爱情”饱尝了世态炎凉，想通过在广州的艰苦劳动证明自己仍然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刘科长。
老刘的手机24小时开机，因为每一个电话都可能是客户打来的。即使我用随便哪处的公用电话打过去，那一段都是传来老刘热情洋溢、不伦不类的”模拟广东话”：雷豪（音译，你好）。老刘做sales的优点是经验丰富，对客户心理了然在心，而且善于搜集信息、利用信息，劣势是年纪大了，知识结构不全面，尤其是计算机知识不多，他只了解自己经销的康柏服务器，以及惠普服务器、联想服务器等，剩下的了解的都是皮毛，对于网络，也仅仅会收发email而已，很多时候还出错，让对方收不到。
让学日语的老刘从头开始学习计算机，真是太难为他了。我的”菜鸟时代”的学习教材，以及历年买的计算机报刊在他那里都可以找到。但是老刘长进不大，偶尔也打电话向我发问，也都是很初级的问题，三两句话之后那头总是恍然大悟，并且埋怨自己笨。据现在和老刘住在一起的朋友讲，老刘开始做康柏服务器之后经常通宵达旦摆弄电脑，但是仍然连FORMAT命令都不会用。
在广州做事，在石牌附近的IT行业里打滚，很多时候最大的资本就是自己的年龄。老刘早已经不具备年龄优势了，但是他依然孜孜以求，踏实工作，充满信心地寻找自己的发展机会、发展空间，令人感叹、令人折服。在我气馁的时候，我很多时候想到他，用他来激励自己。
经济上老刘似乎仍然不怎么好：老母亲现在由一个远房亲戚照看着，常年打针吃药，他每个月要寄走一大笔钱；前妻极有先见之明，孩子的抚养费在东北地区来讲，简直是天价。关于老刘最新的消息是，他把16岁的儿子接到广州了，怕在老家被前妻宠坏、孩子学坏。但是这个孩子初中还没有毕业啊，要到石牌和老刘一样做暂住人口，想念书想找工作谈何容易？—真是难以想象父子俩在石牌里窄小套间里的生活。
附：
石牌村，原是广州最特别的一个外来人口聚居地。里面有密得像森林一样的出租屋群，混杂着白领、蓝领、富人、穷人、艺术家、打工仔、乞丐甚至小偷的各种人口类型。自从90年代开始太平洋等几个电脑城在石牌路口开张后，这里更成为云集各路客商的IT、电脑产业的风水宝地：大小IT厂商无不在这里开辟根据地，争夺天下。石牌村更涌进了大批来自电脑城商铺和写字楼里工作的IT人，转为IT打工仔的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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