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59 次) 时间:2000-07-25 22:20:37 来源:单小海 (单小海) 原创-IT
在雅鲁藏布江的早晨……
☆ 在雅鲁藏布江的早晨,已经有几条大木船等着我们了。其中一条甚至已挤满了人,有的是从拉萨回来,正赶往江对面的家,更多的人则和我一样,把桑耶寺作为此行的终点。
船开了,而太阳也出来了。在这块离天空最近的土地上,阳光是最让人敬畏的存在。因为赶上了雨季,雅鲁藏布江的水流很急,船开得非常慢。阳光渐渐显出它的威力,火辣辣地拍在头上身上,水面也闪出眩目的光。在大江之上,你甚至无法躲藏。当我终于捱过两个小时的航行,抵达彼岸,感觉自己正象一只烫手的山芋。就把这当作朝圣的一个考验吧,我只有安慰自己。
几部手扶拖拉机围了过来,我们很快发现自己已陷入了拉客者热情的纠缠之中。白晃晃的太阳下,他们热切的黑脸,急迫的言说,使我在一瞬间几乎晕眩。这时一辆大卡车东摇西摆地冲到我们面前,“叭叭叭”,很骄傲地叫起来。
在西藏旅行,太相信那些旅游指南之类的小册子真是不行。在我的地图上,桑耶寺明明就在河的对岸,但我在山间小路上几乎给颠散了架,也仍然望不到寺院的屋顶。说是山间小路,也未免有些夸张,那只是山脚给车辗出的一条灰白的痕迹。卡车轰隆隆地叫嚷,仿佛要向前猛冲,可是并不能前进多少,倒是苦了我们这些站在车卡里的人,一个个给颠得东倒西歪,却仍然圆睁双目,死死抓住车梁,生怕一不小心给甩了出去。车驶过几道山麓,进入一片开阔的平野,不时惊起草蓬间栖息的山鸟。这时,一座破旧的寺院突兀地跳入我的眼帘。
比较那些金碧辉煌的大庙,桑耶寺是个名副其实的乡巴佬,显得有些灰头灰脸。但我们仍然见到众多的香客和旅游者。其实,桑耶寺之所以吸引人,也许正因为它的破旧—它的历史太久了,以至于残败不再是缺陷,而成为光荣的见证。作为西藏第一座“佛、法、僧”三宝齐备的寺院,它真可当得起“寺庙之祖”这个称号。
跟随着朝拜的人群,穿过重重复重重的僧院、经堂,眼前突然一亮:空旷的土坪上,高高地树着一根牦牛尾捆扎的法轮柱,定定地刺向广袤天际。在旗杆后面,桑耶的主寺—祖拉康沉默着向我们敞开了大门。这座巍峨雄伟的建筑,原是一个奇妙的混合体。据说,它是由藏、汉、印三地工匠各建一层而成,分别代表欲界、色界、无色界。其中第三层是著名的有梁无柱殿,但是久已崩塌。我们只有端详着大门口张贴的照片,来想见桑耶寺昔日的风采了。
在主寺旁边的一座大殿里,众多的香客正在跪拜。他们的衣着和神态都十分相近,似乎从某个遥远的地方结伴而来。我绕开他们,拾级而上。
楼板越来越陡,过道也越来越窄,当我手脚并用气喘吁吁地爬上顶楼,才发现自己不觉间已置身于一个逼仄异常的空间—我甚至无法直起身来。而络绎不绝的朝拜队伍依然裹挟着我向前涌去。就这么弯腰低头绕着正中的释迦摩尼像转了整整一圈,既难受又害怕,因为脚下的木楼板一直在真实地颤抖着,仿佛这支笨重的游行队伍随时会把它踩穿。
好容易从木楼里钻出来,深深地呼了口气。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天好蓝,云好白。蓝天白云的背景下,在主寺四面,各矗立着一座佛塔,分别为红、白、蓝、黑四色,很印度的感觉。事实上,桑耶寺的整个建筑群正是以古印度的乌丹塔不里寺为原形的。在佛塔的基部,凿着巨大的眼睛,仿佛正望向前生来世,又好象盯着你,要看进你的内心深处。
从桑耶寺出来,见不到那辆大卡车的踪影,我只有跳上一辆手扶拖拉机。站在拖斗里,双手抓紧铁栏,眼望前方,有如驰骋在上古的战场。尽管有这么个心理安慰,我仍然无法抵御山路的颠簸,五脏六腑好象都错了位,下车的时候,真的呕出了苦涩的胆汁。
船还没有来,我在河滩上徜徉。大片的野花泼辣辣地盛开在山脚下,全不理会毒烫的阳光。风景原是无处不在的呢。我们这些骄衿的生命,把在高原的游荡当作可供炫耀的资本,在这漫山遍野的紫花看来,该是一种多么可笑的浅薄。
坐在返回的渡船上,看着阳光洒向江面,波光粼粼,好象银子一般。我离渡口越来越近,从彼岸看过来,仿佛消失在下午五点钟的光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