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220 次) 时间:2001-09-21 23:25:59 来源:昆明王海江 (昆明王海江) 原创-非IT
《探访港台流行歌曲中的“同志”情谊》
一、香港:同性恋情欲想象诡谲流动
提及“同志”歌曲必定是得从弹丸之地香港说开去的,因为用“同志”一词指代同性恋,系香港“进念二十面体”剧团风云人物林奕华于20世纪90年代初首创。“同志”二字既摒弃了“Gay”(男同性恋)的轻佻色彩,又不似“Lesbian”(女同性恋)的深奥难解,加之暗自契合了《周易》中“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志同道合寓意,从而取代了西方男女同性恋共用的“酷儿”(Queer),在中国渐为同性恋者认可使用。因“进念二十面体”与达明一派关系甚笃,于是同志歌曲顺理成章得先从这支影响了一代人的伟大组合说起。
一曲《禁色》犹如盘古劈开混沌天地的战斧,成为华语同志歌曲的鼻祖。少时听它,只觉苦闷沉郁,及长读过三岛由纪夫的同名小说,方才深切体会到歌曲背后所纠缠的爱与死的凄哀孤绝。“愿某地方不需将爱伤害,抹杀内心的色彩;愿某日子不需苦痛忍耐,将禁色尽染在梦魂外”,歌词精致到欲语无言。这首早期的同志歌曲曲折隐晦,钢琴伴奏拉锯撕裂着内心深处的苦痛呻吟,短短一百多字表达了哀伤而无邪的美。不由联想起《爱到死》中的“茫茫苍天赤地,能用什么取代你,让我破除这诅咒,爱到死”对爱的信仰。早期同志一面被这份不容于世的感情罪责,一面将渺茫的希望寄予在碧落黄泉后的“某梦幻年代”。悲悯深邃的《禁色》正是80年代同志在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挣扎的一面镜子。继《禁色》之后,同志歌曲的创作势力日渐抬头,《禁色》在此领域可谓吹皱一池春水,生出阵阵涟漪。
作家陈染曾在《超性别意识》论文中谈到两性都有可能产生超性别意识。较之同志情谊,达明一派更多强调的是如古希腊时期性别意识的模糊淡化。“忘记她是那么样,只记起风里荡漾,玫瑰花盛开的发香;忘记他是那么样,只记起宽阔肩上,纹上铁青色的肖像”(《忘记他是她》),是游离在两性爱欲对象间的意乱情迷。《我爱你》中达明一派有如阴阳同体语焉不详,“Honey”时而指“他”,时而代“她”,是左右难为的戏谑搞笑。
达明一派歌曲中的性爱取向在《每日一禁果》里也端倪可察。“人人话我太傻,完全没有顾后果,偏偏选择芒果”,“苹果”是公认的男女之恋,“芒果”暗有所指,闪闪烁烁揉捏出隐晦的“恋同”倾向。
单飞后的黄耀明在日复一日的探索中,日渐褪去了达明一派时期的青苍,破茧而出蜕变成为愈夜愈美丽的魅惑灵异。2000年专辑《光天化日》黄耀明着玫红衬衣中性打扮的封面,惊艳得无以复加,潋艳艳的视觉冲击近乎惊世骇俗。《迷恋荷尔蒙》宛如男性身体美学的妖娆华章,躁狂而沉溺。跌宕起伏的电子配乐掷地作金石声,听得人晕头转向。对情欲赤裸裸的迷恋撩拨听者感官,领我们进入了曲折诡魅、弥漫蛊惑邪崇的世界。
而业已“出柜”的张国荣注定与本文所谈的同志歌曲脱不了干系。爱穿裙便穿裙,要束发便束发的张国荣,因于去年公开与唐先生十几年的地下恋情而遭来众议。张国荣不仅在《霸王别姬》、《春光乍泄》、《金枝玉叶Ⅰ》等电影中饰演同志角色,他的同志歌曲信手捻来也非难事。“从那天起我恋上我左手,从那天起我讨厌我右手”(《左右手》),越是遮遮掩掩的辞藻,越是隐隐绰绰透露着玄机。“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多么高兴,在琉璃屋中快乐生活。对世界说,什么是光明和磊落”,到了《我》时,张国荣则不顾一切挺身而出,向世人理直气壮地宣布他非一般的爱情宣言。《梦到内河》宛若欧陆古典的低吟浅唱,林夕的词,C.Y.Kong的曲都水平不俗。但因歌曲足本MTV有过激的同性恋镜头而在香港遭禁播。尽管不少人对哥哥的行为惊愕嘲笑之余,掩鼻而过惟恐避之不及,但当年纯良如鸽的张国荣成为今天怪诞佯狂肆意敢为的骁勇战士,与并不明朗的同志大环境不是不成因果的。
三、结语:有情众生当平起平坐
近年来同性恋者斗争锋芒直指数千年的男女之恋典章制度,对传统伦理提出了大胆的质疑。今年3月中国将同性恋划出心理学性变态的范畴,一时间社会上关于同性恋的讨论其势可谓汹汹。在写作本文的过程中,收罗到的同志(类同志)歌曲数量之多令人侧目,且此方面的创作颇呈方兴未艾之势。当然,同性恋关系因为没有婚姻契约等因素的制约以及某些同志间存在一定的性紊乱现象而具有相对的脆弱性,但是在不妨碍他人及社会的前提下,就像食用中餐或是西餐,我们没有必要对少部分人选择同性恋的生活方式而囿于俗见甚至扼杀戕践。
尽管港台同志歌曲发展至今不过短短十数年的时间,但其嬗变过程有目共睹。早期(如《禁色》)是敏感的思辩者,明知内心的哀告鲜有听众,但壮志难酬的悲慨却唤醒了同志意识觉醒的萌芽。已开始认识到要争取同性恋的权益,只是争取的方法尚不明确。黄耀明时期冲破了清规戒律的枷锁,让人们重新审视边缘世界。以张国荣为代表的近期,与社会常态格格不入的歌手,以坚毅的姿态傲睨尘寰,用天然去矫饰的心灵展示人性的另一面。台湾同志歌曲如晴云出轴,自由而舒展。虽以相对迂回的手法表露“愈美丽的东西我愈不可碰”的情绪,但对异性恋霸权同样起到了不容忽视的颠覆作用。
福柯早就说过同性恋“可以造就一种文化和伦理”,虽然就中国现状而言,同性恋人权问题在中国还暂难提到议事日程上,但鉴于如今越来越多的影音、文学作品已先行于上层建筑给予同性恋亚文化以关注,我们有理由相信同性之爱已不可能长久游离于社会视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