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48 次) 时间：2001-09-20 11:47:50 来源：庞瑞锋 (庞瑞锋) 原创-非IT
跨国公司联合打假
－－“跨国公司的中国故事.打假”之一
本报驻京记者 庞瑞锋
宝洁和联合利华的争夺，或者阿迪达斯同耐克之间的较量，一天都不曾停止过。但是在中国市场上，这些竞争对手们却在同一问题上找到共鸣，并最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他们甚至还共同成为QBPC的会员。
QBPC的全称是中国外商投资企业协会优质品牌保护委员会（Quality Brands Protection Committee）。目前它的74个会员企业，全是清一色的大跨国公司，在华投资额超过130亿美元。当然，它成立的主要使命就是在中国打假。
这点，从它早期曾使用过的名字――中国反假货联盟（CACC）――就可以看出。
9月6、7两日，QBPC在广州举行会议。成立一年半以来，每隔一个多月，这种会议就会举行一次。但这次更象一次总结性的会议，各大跨国公司的代表均对QBPC的工作表示满意，并对中国政府在打假中作用给予了充分肯定。
但没有一家对国内假冒产品的现状表示乐观。70多家跨国公司、130多亿美元的联合力量，当然是期望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一点。
(小标题)进退维谷的各自为战
“我们擅长的是，如何把新产品带入到一个新兴市场，并适合当地的消费习惯和文化背景”，宝洁(中国)公司公关经理梁云说，“没想到进入中国后，假货也是做生意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1988年，宝洁在广州就成立合资公司，从生产“海飞丝”入手，正式进入中国。目前业务涵盖全球140多个国家和地区。旗下拥有“潘婷”、“飘柔”、“沙宣”、“护舒宝”、“碧浪”、“舒服佳”、“玉兰油”等著名品牌。
如此众多的著名品牌，也让宝洁成了被假冒的大户。据梁云透露，目前宝洁在中国每年因假货造成的损失估计在1.5亿美元。在中国市场，意外遭遇假货问题的并不仅只是宝洁。象耐克、英美烟草、联合利华等，对他们来说，假货同样令人头痛，并因此损失不轻。
甚至有人称，中国市场上大量假冒产品的出现，这是一个“中国问题”。
因为在东欧和东南亚一些国家，也遇到过假冒问题，但程度如此严重的还几乎没有。对这种说法，中国外商投资企业协会副会长刘万忠予以反驳，他认为造假在很多国家发展过程中都曾有过，而且应该看到中国政府在打假方面的决心。
但假货的大量出现，确实让跨国公司们感到非常棘手。这些来自发达国家的企业曾一度认为，打假是政府部门的事，与企业无涉。因为在很多西方发达国家，制假售假本身就是犯罪，一般由警方出面解决。
当然，在中国的现实选择是，除了依靠中国政府部门的力量外，企业自身还积极进行打假。象宝洁、耐克等在90年中期已经开始了打假的努力。甚至有些公司一般分成两支队伍：一支负责生产销售，一支专门负责打假。
跨国公司们在中国打假，也由此经历了一个各自为战的时期：各个公司只顾默默打假、缺乏互相交流。不过，总体的打假效果并不好。甚至有公司称，假货是越打越多。“不过，我们如果不打，假货可能会更多”梁云说。
受假冒比较严重的如宝洁、联合利华、吉列、英美烟草、飞利浦等，曾有机会坐在了一起。“我们在一起交流时， 发现假货是大家共同面临的一个问题，最后我们希望能过成立一个组织，共同研究和对付这个问题。”QBPC的副主席谢西哲(Joseph Simone)说。
谢是一个长着大胡子的美国人，美国著名律师行麦坚利律师行的执业律师，同时任英美烟草公司律师。由于在大中国区有着长达13年的知识产权工作经历，谢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在参加QBPC会议的各跨国公司代表中，具有法律背景的不在少数。这当然也是出于打假的实际需要。
（小标题）反假货联盟
经过一年多的讨论，2000年3月，被赋予了打假使命的组织QBPC正式成立。
先是28家著名的跨国企业先走了一起。其中包括宝洁、联合利华、耐克、英美烟草、飞利浦、百仕福、强生、锐步、吉列等著名企业，在华总投资额超过60亿美元。这也是跨国公司们在中国第一次携起手来，共同对付这个让他们普遍感到棘手的问题。
用一个跨国公司代表的话说，第一批会员都是“苦大仇深”、被假冒程度相当严重的。谢西哲承认，QBPC最早的会员企业都是受假冒比较严重的，一般被假冒的比例平均在15-20%之间，甚至更高。当然，从最近QBPC所做的会员企业调查报告看，即使会员企业已达74家，这个比例并没有明显降低。
在第一批会员企业中，互为竞争对手的就包括联合利华和宝洁、耐克和锐步等。随着会员的扩张，在会员内部互为竞争对手的情形就更为常见。“因为我们意识到，光靠自己的力量难以扭转这种局面。在打击假冒商品上，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谢西哲说。
因为假货问题，忍无可忍的跨国公司们最终选择了联合的方式。
这中间其实还有些曲折。QBPC最初于1999年11月在香港注册成立，当时称之为中国反假货联盟(CACC)。注册在香港的组织如果在国内从事打假活动，在政策上显然是有风险的，CACC的负责人经过咨询，最终清楚了这一点。
最后CACC经过与外经贸部下属中国外商投资协会沟通，最后决定投奔过去，重新登记注册，成为其下属的一个分会，并更名为优质品牌保护委员会。如今，在QBPC已在国内中高层形成影响时，会员企业们已经不大提起CACC了。
无论是谢西哲，还是美国强生公司律师张为安，都更乐意将QBPC在中国的使命称之为“优质品牌保护”，而不是“打假”，更名也缘于此。张为安表示，打假的范围太窄，不足以涵盖QBPC的全部工作内容。张同时兼任QBPC的法律工作组负责人。
2000年底，QBPC的会员企业从首批28家迅速增加到了57家。截至今年9月初，这一数字被刷新为74家。会员中大多均是赫赫有名的世界级品牌，如微软、惠普、佳能、日立、戴尔、戴姆勒-克莱斯勒、杜邦、可口可乐、松下、诺基亚、东芝、德国大众、菲利普莫里斯、西门子、爱普生、柯达等。
如果由这些大公司联合发出同一种声音，这将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小标题)日趋艰难的战斗
假冒最新趋势的发展，打假者与制假售假者之间的战斗更趋困难，单兵作战更是如此。
QBPC在成立以后，曾就中国假冒产品的总体状况和会员企业遭受假冒的情况，组织过2次调查，并以此做出了两份调查报告，结论是相当惊人的（另附文分析）。即使撇开各种调查数据，现实的打假经验以足以让跨国公司们意识到假冒风向的变化。
宝洁专事打假的姚红军律师总结，就目前国内造假情况，有五大趋势：
一是造假者从个体向集团化方面发展，组织和分工日趋严密和专业。姚介绍说，在1995年以前，造假宝洁产品的非常零散。但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些专业的造假集团，包括生产原料、包装、印刷、运输、包括分销，都是由集团内部的人在运作。
有些制假集团甚至是正式注册的企业，拥有自己的品牌。据了解，在福建省潮阳市，宝洁的打假人员就发现，有些厂规模很大，却实际上依赖制假为生。甚至有专门的货运站和运输公司，为当地造假企业提供服务。
二是具体商品的制假开始相对集中，有区域化趋势。广东工商局曾反映，粤东地区香烟造假严重，而粤西则以农资造假为主。象潮阳市假冒洗发水，浙江苍南县假冒生产商标标识，江苏武进假冒一次性输液器等。也因此原因，武进成了张为安律师不得不经常光顾的地方，因为他所代表的美国强生公司，主要产品之一就是一次性输液器。
第三个趋势是从区域性造假向全国蔓延，从沿海向内地扩散。姚红军表示，以前宝洁的假冒产品主要集中在广东、浙江和福建等沿海地区。现在，宝洁在各地的调查员发现，湖南，广西、云南、贵州、重庆、四川、甚至是甘肃，都有一些造宝洁假货的加工厂。
第四个趋势是由公开转入地下，造假和售假者活动更为隐蔽。宝洁专门从事打假的韩梧丰经理称，1998年前，制假售假者基本上处于一种公开状态。制假企业在白天就明目张胆地生产。到批发市场，大批假货就推在门面的门口。
打假者发现，现在他们的对手谨慎多了。近期宝洁刚才潮阳打掉过一个制假的印刷厂。以前这家企业晚上八点开工，后来风声一紧，就转到凌晨1点开工。宝洁最后将行动时间放在半夜2点开始，才一举将其人赃俱获。
此外，好几个跨国公司的代表都表示，他们在打假过程中，还真有掘地三尺，将假冒工厂搬到地下的情形。工人们进出也通过秘道。还有的造假者流动作战，将制假的生产设备搬到汽车上，四处流动生产，以躲蔽查处。即使是假冒商品，也不象以往那样大摇大摆堆放，有些造假或售假者，甚至将民居将更隐蔽的地方作为仓库。
甚至有些企业是正式注册，有自己的品牌产品。白天时，装模作样生产自己的产品，一一到晚上，就开足马力生产假货。宝洁在潮阳打掉的这个印刷厂即属于此种类型。
其实，还有一个趋势，假货从国内大量流向国际市场。这也是QBPC至为关注的一个问题。在其一份报告中，QBPC甚至称：“过去十年中，从中国出口到世界各地的假冒产品剧增，使之成为全球性问题。”
据了解，目前在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尼、土耳其、法国、西班牙和俄罗斯等国家，都已经发现印有“广州宝洁生产”的假货。耐克公司也反映，在世界各地都有中国制造的假NIKE运动鞋，仅1999年我国4个海关就查获20余批假冒耐克的产品。
QBPC副主席的谢西哲则担心，中国入世之后，假冒产品出口可能会更加严重。因为届时中国会有更多的外贸公司拥有进出口权，假冒产品的出口将更加容易。另外，那些竞争不过跨国公司的国内企业，如果转身做起假冒来，也将会非常棘手。
另外，据一位跨国公司打假人员介绍，现在有些制假企业门口都装有摄像机，制假比较集中的村口甚至设有专人放哨。打假的人没等接近，就已经被发现了。有些前去调查的人员还因此被打。
(小标题)中上层路线
QBPC当然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遏制假货泛滥的势头。不过，他并没打算将重点放在具体的打假行动方面。不少会员企业也承认，这方面QBPC做得不多。但在前不久其内部调查中，会员企业对QBPC所做工作给了很高评价。
QBPC在试图走出一条中上层路线。即通过与中央政府有关部门和地方政府积极进行接触和沟通，以引起对假冒问题的重视，同时希望从立法和执法上进行变革，以加大制假售假者的惩治力度。
谢西哲也表示，QBPC自成立以后，在沟通政府关系和与地方政府的交流合作上，做了大量工作。
这其实也同QBPC的成立宗旨相一致。成立章程中，QBPC就提出，将“同中央、地方各级政府部门、企业及其他组织合作，为中国的打假工作做出积极的贡献。”具体目标包括：为政府部门了解打假问题提供帮助；突出立法改革的重要性，促进立法工作与国际惯例接轨；配合地方政府部门打假等。
“在中国，没有所谓的‘游说制度’，其实QBPC正是希望游说政府的作用。”一位跨国公司的负责人表示。通过与中上层建立关系，传达出70余家跨国公司的想法。
据了解，现在在QBPC内部，似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尤其是那些大跨国公司的会员企业的高层来华，一般尽可能地安排多与中国政府高层进行接触，希望以此推动假冒问题的解决。
此外，会员们还认为，QBPC定期以例会、研讨会等多种形式，在QBPC在推动会员企业与地方执法部门合作、交流打假经验等方面也富有成效。
(小标题)扩军“野心”
据了解，QBPC的会员分为两种：一般会员年费是1万美元，具有投票权的会员年费是2.5万美元。这种年费在国内的各种协会里，大概算得上价格不菲。对于跨国公司而言，这些钱并不算多，尤其是跟他们每年在中国因假冒造成的损失相比。
事实也证明，对打假的需求远远胜过了对一点年费的计较。一年半时间，QBPC就从当初28家增至74家。不过，QBPC并不打算就此止步，而是还希望进一步“扩军”。
QBPC近期的一份内部资料显示，它还希望发展60多家潜在的大跨国公司作为自己的会员，这其中包括宝马、卡西欧、爱立信、福特、GE、通用汽车、富士、本田、英特尔、摩托罗拉、索尼、丰田、日产等。
此外，在这份潜在名单里，还包括长虹、联想等国内企业。谢西哲也曾表示过，虽然QBPC目前会员全部是外资企业，但是象联想、海尔和长虹等，可以考虑吸收入会，与这些国内知名品牌一起打假。第一步，则考虑象联想这样的公司，因为在QBPC的眼里，联想在香港上市，可勉强归入港资公司。
如果这一想法能付诸实现，QBPC差不多将在进入到中国市场的著名跨国公司全部纳入旗下，并且还有将国内最知名的大公司吸收入会的打算。
这当然是雄心勃勃的计划。计划的核心是推动在中国的打假，保护优质品牌。
QBPC的会员们也正在看到一些变化。去年10年全国进行了有史以来最大打假专项行动； 今年5月，国务院又下发通知，确定今年五年的主要任务是整顿和规范市场秩序，并把打击制售假冒伪劣商品等违法犯罪活动列为重中之重。
“政府态度的变化是明显的。从以前不是很关注，到现在极为重视。而且现在政府也愿意倾听来自企业界的声音，这点也让我们打假很有信心”，宝洁负责政府公共关系的高级经理张咏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