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64 次) 时间：2001-09-09 00:54:33 来源：李然 (李然) 原创-非IT
那天清晨醒来的时候，窗外正洋洋洒洒地飘着鹅毛般的雪，整个房间被映得泛起瓷器般的光泽。我裹着被子蜷缩在窗前，雪在空中融化，有人在白色的草坪上唱歌。那歌声纤细如丝，静静地穿过树林，将我缠绕成一个胖胖的茧。
我想我们那时正走在草坪旁边笔直的小路上，认真地数着脚印。因为我看到了我们的名字，在路边的石凳上，慢慢变得模糊。你的手指在雪中冻得通红。
我看到你了，发梢上还带着雪花。
这本书很厚，和别的书撂在一起的时候会被认为是一本字典。在刚开始的三个星期，我每天只读两页，我知道，我们需要时间。
于是我每天都会面对两页堆积在一起的字符，左边是残缺的故事，右边是艰涩的咒语。咒语是帮助我度过每一个夜晚的鲜花，陪我坐在窗前欣赏整个城市的灯火，看它们在每一个角落弥散，晃动着聚成一团，发散出柔和而且暧昧的颜色。许多人笑着冲过去，挥舞双手，步履蹒跚。
我在窗前整夜微笑，等到咒语枯萎以后，我就在微明的拂晓中睡去，模仿夜晚的呼吸。你的影子在窗外一闪而过。
在某个初夏的黄昏，我听到你转身而去的衣带声，天空红得象炽热的炭。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记忆的脉络碎成了粉末。
也许是我让你走的，也许是我误以为你要离开。我只是记得，我说，我有一本书要读。
那年的圣诞节，一个朋友在送我的卡片上写道：等待也许是你的药方。
我需要等待吗？如果是的话，究竟要等待什么呢？
我的生活是用不同的书来分段的，假如一本书读了一个星期，那么，这段时间就会摆上我的书架，和许许多多的书在一起，默默地等待下一次开启。我迷信般地执着于此，相信时间可以麻木那些藏匿在我们血液里的阵痛。
我喜欢你的书柜，喜欢你整理书柜时的神情，这于我的执着没有关系，只因为我看见书柜前的你露出浅浅的笑容，长发依稀映出冬天的影子。
而我在等待什么呢。
这本字典般的书重如古钟，敲击时发出连绵的流水声，如同书中描绘的一个家族。我在这个家族的悲喜中等待日出。
我以为把这本书放上书架之后，一切记忆就会重新开始。我们就会看到雪花铺满道路和草坪，我们就会认真地倾听雪地发出的吱吱声，我们就会郑重地告诉路边的行人：天空碎了，像花瓣一样坠落．．．．．．
封底的最后一个字被我反反复复地看了许多遍，由于印刷的原因，其中的一横略微有些污损。这也许是个不好的预兆，外面开始下雨，所有的道路都流成了小溪，你隐隐约约的身影像是宣纸上化开的颜彩，缓缓地在雨幔中流淌。
你来了。
我记得每次都是你合上我手中的书，轻声说，我们走吧，于是，一段凝滞的时间就留在书架上。一切似乎不曾改变过，就像是总在记忆中褪色的每个不眠之夜。
书是使我逃避整个世界的烟草，它从不在意我的看法，也不会急于勒索词不达意的解释。我想我只是累了，也许我并不适合这种生活。
我把书铺满床和桌子，闭上眼睛选择。每本书都在用不同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记忆也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
你并没有回来过，手中的书也并没有因为谁而回到书架上，封底的最后一个字的一横略微有些污损，外面的天空晴朗异常。
只是我依然像一个梦游者，在每一个有灯火的地方辨认方向，希望能够找到一片合适的树林来等待一场大雪。
然而现在，书脊上已经落满了灰尘，如同书中描绘的哪个家族的结局。我也像许多人一样，每天一早装扮上笑容，等待晚霞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