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205 次) 时间：2000-07-18 18:22:37 来源：胡子 (校园浪子) 原创-IT
我们躺在床上背靠背。你去关灯，他继续挑衅。我起来关灯。床
头灯坏了他一直不修，他压根儿就不会修，他外强中干。从初中我们
就认识，要不是结婚我会一直把他当成白马王子。哼，他在学校独领
风骚那么些年，把好的都展览光了，留给我的只能是被剪辑过的了。
在中学里他身材矫健长相斯文，是学生会主席田径名将文艺骨干
学习尖子。我除了因会写两篇酸文偶得语文老师的赞赏以外，其他局
势一概不妙。我们是同桌我压力很大，老师厚他薄我让我自惭形秽。
但他对我很好，好得过了头，几乎全年级都知道我们要好，我没有别
的理由引人瞩目却因了他而出了名。他风头甚健，惹得无数女生竞折
腰。我脾气古怪长相一般当然要有自知自明。他的比赛他的表演我一
概不看，我对这些没兴趣。再说他的拉拉队花红柳绿让他骄傲得除了
自己想不起来别人。我经常喜欢一个人到僻静的地方看书或是发呆。
他不忙的时候就和我在一起这样，我们在一起他说得比我多得多，但
一点不烦人。
我的一个女同学菲，五官几乎挑不出什么不是，小巧丰满白皙，
处世事故老道。她用一个非常能博得我同情的故事和我做了朋友。从
此我们三个的身影经常在一起了。
我考上了本地的大学，而菲和他同去了上海，在两所不同的学校。
一开始我们经常写信，后来就少了。放假他们总是一起回来。大家依
旧经常在一起玩。我一直等他说一句话，大学里的浪漫我也抗拒不了。
但他一直没说。在大四的那年寒假，他问我喜不喜欢和他在一起。我
自尊心很强，反问他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问出这样的话来。在我
们家里他就紧紧地抱了我一下说永远对我好。我们喜气洋洋地过完了
那个春节。
暑假来临他已去新单位报到上班，我还有些日子。一天午睡被门
铃声唤醒，开了门看到菲表情极不自然。进到房间菲说你不要和他好
否则我就死，她摇摇手中的药瓶。我不知道瓶里是含片还是氰化物，
但我还是显而易见地紧张了。我强撑着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也不
要一相情愿，她轻蔑地笑着说我告诉你我和他之间什么事都发生过了。
我下意识地看看她的腹部那儿一马平川，我羞得无地自容显然菲知道
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我们的关系无法一如既往。他写了一封短信，他说他犯了错误罪
不可赦但错误不能再犯下去，菲功于心计心狠手辣他无法忍受，只要
我不嫁他就永远等我到死。他这样的男孩子太优秀太引人注目太不缺
乏眼前的诱惑，柳下惠太少，他显然不是，他坐怀即乱。我心中虽然
怒其不洁但更多的是对菲的憎恨。我没有把这件事说给任何人，我替
我自己替我未确定的爱人保密。我没有回信也没有去见他，我被他羞
辱的伤疤还没有愈合，一想到他们肌肤相亲时说着我的笑话我就绝望。
此时我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他的漩涡里糊里糊涂地打转，想出来
已难。
直到我答应他的时候我们彼此冷战了四年。他让我觉得他真的是
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他每天晚上在9 点以后打电话给我，他说一些无
关紧要的事就像以前我们在学校。他的声音从话机中传出听起来有些
微微的颤音就像他小心翼翼的心。电话每次要持续一个多小时直到我
暗示他不早了。他绝少写信除了我的生日。可能因为羞愧他绝口不提
爱，但他坚持重复着这样的行动，就像孔雀只会以开屏示爱。
而我在谈了一个排的男友之后实在是不愿再考验自己的耐心。这
些男人几乎全都是冲着结婚来的，我是说他们全都在为结婚考察你的
一切一切。有个胸外科大夫竟然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要带我去看他新分
的房子。和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在想一定要在9 点之前回家。
有时真的很想见他一面但总是拨了号码以后又挂掉，在黑暗中闭上眼
睛想着他入睡。终究意难平。
在分手后的第四个生日我终于决定解放他也解放自己，我打电话
约他一起吃晚饭。我们在一个城市里天天通着电话却能保持四年不见
面，我不能不被感动。他比我想象的要好甚至比上次见面时更显得英
俊挺拔，我一直通过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来想象。那个晚上的玫瑰点燃
了四年来的思念，让我们都变本加厉地释放了彼此的爱。从那天起我
们的定时电话中断了，我们天天见面陶醉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
快结婚了，我们和芸芸众生一样必须面对物质基础，这时我发觉
他好像很不具备男人在这方面应具备的能力。我们去看各种材料他总
是拿不定主意，水工把热水器的出水管接得只出冷水他也不知道该怎
么办，我把算好的材料尺寸交给他去买结果他被老板七花八花多买了
好些……我说他他就脸上挂不住了，我只能能者多劳。
菲怀孕了，我们在商店里看见她面色黄暗秀色损减不少。但她的
神情没变，依旧一脸世故。我幸灾乐祸心想她真是枉费心机，我怀着
强烈的虚荣心故意挽着他在她面前神定气闲地走过假装没看见她。他
脸色尴尬，我注意到了，我有点心疼但我什么也没说，干过的事情总
会留下什么，不是一切都会随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这是给他的教训。
终于过完了那热闹非凡的一天，我累得简直想大睡三天。我躺在
他的怀里心满意足地看着我们的一切，我想我是幸福的。
我们都是好强的人，他的好强缘于他的一帆风顺而我则缘于所受
的挫折太多。他在一个所谓被人求的事业单位整天在聊天中例行公事
在觥筹中为人民服务。而我所在的研究所则是一贫如洗收入和项目一
样寥寥无几。在单位我一年到头足不出户而他隔三差五都是应酬。每
逢过年过节他就像财务部部长不断地往家里批购物券和百元大钞，那
些费事占地方的东西就送到我们父母家。看着他时不时就衣锦还乡我
就像王小二怕过年，我是个受害者，我的单位既照不到阳光又淋不到
雨露是个被遗忘的角落。看老婆明珠暗投他也心有戚戚，于是我跳槽
到了一家电脑公司做程序开发。
进公司不久我就去一个县级市参加一个项目开发。我扬眉吐气兴
高采烈因为我终于不那么碌碌无为。然而好景不长，一个月后当我在
车站看到来接我的老公我真想趴在他肩上随便找个理由哭一场。我想
我是怀孕了。
化验单证实了我那个倒霉的推测，我愁眉苦脸他却兴奋异常立马
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只鸡回去炖汤。他说从今往后他要每天在睡觉前
念一段优美的散文让肚子里的孩子熟悉爸爸的声音。我说我不想要，
我刚刚在新单位上班这样的事太影响我了，我们生了孩子不能不管所
以生的时候就要全心全意而我现在显然不行。他动我以情晓我以理，
让我觉得若是不要这孩子真是上对不起老下对不起小对不起老公对不
起我更对不起国家多年的栽培，天理良心我怎能违背。我们相持不下，
我想我是不是铁石心肠。最后他累了不再说服我，把手搭在我腹部，
他睡着了，好像在睡梦中也要保护他的孩子一样。我有点后悔有点内
疚也有点不甘。
第二天下班我诧异着被老总叫到办公室。进了门他打量了我一眼
眼神颇为古怪。他年纪轻轻精力旺盛一副少年得志却故做恭谦的样子。
他立起来说来来来坐一会儿，他绕过办公桌坐到沙发上我只好在他对
面坐了。你到公司还适应吗？我想他这样问完全是个辞令问题，为了
让他说出要说的话我尽量简短地回答很好。他关切地说身体不适就要
休息嘛何况是有关下一代的事情呢，我已经和你们部门说过了以后你
就做程序测试工作不要做开发了那样太辛苦不适合你。我真为我有这
样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老板而感到幸运啊！他继续说我和你先生还真
有缘呢我们竟然是校友，今天他上午来的不方便改天一定约他出来叙
叙，再说我们这样的公司也应该和国家管理机构多沟通沟通嘛。
我气呼呼地到家了。他说吃饭吧今天烧了你最爱吃的黄鲢豆腐煲。
他很少下厨，我想他是真的准备做爸爸了。我说你怎么这样这事我们
还没商量好你就先到我单位去说，难堪不难堪。他说我这是为你好啊
我知道你不会开口去说的我就直接去找你们老板了，他和我还是校友
呢以后啊一定会关照你的你不用担心受影响啦。我不拒绝你的关心可
是你为什么不等和我商量好再说呢再说怀孕这种事你也去说人家会怎
么想啊。怎么想你说会怎么想，我们结婚生孩子很正常啊，我看你有
点太自私了吧，他生气地走到里间去了。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这种事也
不能让我有个选择。我委屈的鼻子发酸，我换了鞋开门出去，虽然我
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但我不想呆在那儿，我觉得我不是没有理由而是我
气得说不出来。
在楼下他追上了我，拦在我面前说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我说不用
你管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他愣住了侧了身子，我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感到他在后面跟着。你不要跟着我好不好我对他狠狠地说，我就跟着
我不拦你，他态度坚决。你过分！我捂住脸让眼泪夺眶而出。他抱住
我的肩膀略带哭腔地说老婆你不要哭啦我只是想为你好我只是舍不得
我们的孩子啊，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也不勉强，我真的不愿你这样恨
我啊。
他搂着我回了家。夜里我枕着他胳膊，看他睡熟的脸，心里不由
得再一次屈服了。我第一次感到爱也会那么重。
在他的倍加爱护下我们的孩子终于如期降临。第一次深刻体验了
做母亲的不易和痛楚，当我筋疲力尽地被推出来时看见他的脸我鼻子
一酸眼泪忍也忍不住得流，不是因为欣喜而是一种深深的委屈，我是
曾经那样无助地经历了那场痛苦呀。我呜咽着说我再也不生了，护士
小姐笑道你想生也不给你生啊。是的我承认，我爱计划生育真心实意
发自肺腑我坚决拥护，要不然我得依了我老公给他生12个贝贝，他在
高中的一节英文课上用了这样一句话来描述他的将来：It whould be
wonderful if I have a dozen of babies 。天！…
本以为孩子有了我终于可以自由了，显然我低估了她的能力，她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爸还知道动之以情而她占用起我来是不折不挠
不分昼夜。我终于明白我从此踏上那永劫不复的路啊！孩子，妈妈今
生只能尽力而为了。
休完假后我被通知做销售，我本想这个工作时间灵活可以利用，
谁知现在的客户都是狡猾而难缠我不得不赔进更多的时间。我知道他
是个不能吃苦的人，我请了保姆，我早上留下孩子一天的食谱晚上回
来哄她睡觉。为了省时间我尽量约客户共进午餐如果只能在晚上我也
坚决不参加饭后的活动。我用心良苦可每次晚回家他的脸色就越来越
阴沉，我知道他看惯了老婆呆在家里布衣荆钗心里闹腾。其实我也不
爱在外面抛头露面对着那些有钱有权的无赖，但是我要有我自己的事
情自己的圈子，我不能除了老公就是孩子。所以我坚持从不向他抱怨
工作，我知道他有权力再好好关心我一次。
终于他不甘了，他说他帮我找了一份工作在一个会计事务所。我
没学过会计去那儿干吗我理由充分地回绝了他。你可以干办公室主任
又轻松又保险收入又不少我和他们的老总关系熟得很，这样你可以多
带带孩子培养培养她别让她老跟着保姆他们能有什么文化。我给孩子
掖好被角准备再看一下明天方案答辩会的材料，我对办公室主任没兴
趣我还没老呢。他忽然来了气说你那个工作有什么好钱又不多累却累
死，现在人人不是忙个钱就是图个舒服你呢你说你图什么？我图的是
自由但我不能这样说，我决定不再理会他的霸道。
他不让我看说开着灯睡不着。我知道他今天又在寻事我不给他理
由我上床。可是我上了床却忘了关灯他立马就呵斥。我关我不嫌累爬
起来关灯比和他拌嘴省劲多了。黑暗中我们默默地背靠背躺着无法入
睡。
我想到以前他的好心中不禁又恨又悲，他可是说一辈子对我好啊。
我们不该结婚我们打着婚姻的旗号霸占了彼此的自由，我们让家里家
外的生活负担占据我们的心灵而把爱收藏得不露痕迹，我们斤斤计较
彼此的付出在讨价还价中把过去的情份忘得一干二净，我们的依赖更
多的是来于责任而非那曾经饱受考验让我们砰然心动的爱啊。是的我
再不问你是否爱我了你也再不说惯我一辈子了，去问甜蜜的记忆吧去
惯我们的孩子吧。是的你说得对我应该要这个孩子她至少为我们创造
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俩还可共同登上的唯一一个网址。为了维持婚姻
我们甚至不惜背叛当初的誓言，当我们彼此一心一意要把自己的一切
一切约对方分享的时候再也不会想到今日我们要用缄默来维护各自的
自由。我不明白我想他也不会明白。我们被人称道和睦的家啊有两颗
彼此委屈的心在跳动。
让爱人去流浪。让我去吧我也让你去，当初我们就应该选择这样。
我坚信我们彼此不会忘掉。对情是讲不得理的更何况是爱情，而我们
却筑了一栋伦理道德义务责任的宅子生生把她锁住，她只有死了。我
们曾经是那么心甘情愿而如今只是两双暗淡埋怨的眼。
我们可以厮守到老让后代看着我们满嘴无牙并排坐在阳光下的样
子羡慕我们坚贞的爱情。哈，有多妙。真的这的确是我现在能想到得
最浪漫也是最无奈的事了。我会对我的外孙女说阿婆的爱情就是掉光
了牙齿的嘴巴。真心话，如果不是相守到现在，我现在一定装一副最
最贵的好牙去见你阿公！
夜间忽然惊醒，感到他正把身上的被子掀开裹到我身上。妞妞呢
我夜间醒来常常是先找女儿，我看过了他说。我又合上眼皮他的被窝
里暖暖和和很是舒服。他抱了抱我说总是我给你盖被子你从来就不关
心我。我说我累我宁愿冻着也懒得爬起来。他叹了一口气。我又睡了
我实在是累真的抱歉老公，现实已经如此，那么让我做个好梦吧。
摘自“榕树下”
作者 明夜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