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213 次) 时间：2001-09-03 14:55:19 来源：$farmer ($farmer) 转载
宝贝，对不起
lisa原创
地铁开得有点不稳。她觉得坐位在摇晃，车厢里的灯光也忽明忽暗的。勉强挣扎着看了不到一页书就觉得眼睛受不了了。没办法只能看着车厢四壁的招帖画，借以消磨时间。她很喜欢看招贴画。小的时候因为有点美术天分，家里给她请了一个美术老师。那个老师是画宣传画的，搞的不是纯艺术，于是教的也不是纯艺术。但是她从他那里接受了不少宣传画，现在叫做广告招帖画的设计思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她并没有从事广告业，但是小时候的经历总是让她对这个行业的各种消息非常敏感。她在远距离欣赏的同时总是想，如果是自己会怎样去做。
她一张一张地看过去，在心里一张一张地做着点评，这个如何如何，那个如何如何，感觉自己就象是业内专家一样的了不起。在欣赏与点评的过程中，她觉得自己快乐得想要飞起来了。她想，自己的脸上一定有了笑容。可是，当她看到车厢拐角的那一张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轰然炸响，全身的毛孔都在缩紧，缩紧。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了。
那是一张技法很普通的招帖画。一个胖乎乎的光着身子的小男孩的半身像。小男孩的头部做了一些处理。有几道被撕开的裂痕。那小孩可怜巴巴地瘪着嘴，脸上挂着一颗硕大的泪珠。整个画面上只有一行短短的文字说明：随胎是犯罪！
随胎是犯罪！这几个字狠狠地扎了她一下。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又躺在了那间铺满了白单子的房间。她看见那里并排摆着几张病床，而自己正躺在最靠门的那一张上。医生给她打了麻药，她知道自己应该睡去，却使劲睁着眼睛，看着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人们。那里的人都是面无表情的。那些医生是，那些和她一样的女人们也是。
她看见自己在慢慢变小，变成一个小玩具躺在车间的流水线上，正在经过某一个加工环节。那些女人也是。她看着每一个象她一样的女人从门外走进来，被放到她旁边的病床上。在那病床上慢慢地变小，变成玩具。那些穿着白大衣的人――与其说她们是医生到不如说是工具――对着这些小玩具一阵摆弄。她清楚地看到一些小生命从那些躯壳里飘出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恋恋不舍的样子。她觉得那房子里拥挤不堪。到处是一个个干瘪的躯壳，和透明得象水晶一样的小精灵。
她看到神智不清的自己被丢在墙边的长椅上，早没了进门前的丰盈，也象其他人一样的干瘪。一个精灵围着她飞舞，在她的头发上、脸上来回地摸搓，使劲地想再钻到她的身体里面。她看见自己的身体对此毫无反应，眼睛仍然紧紧地闭着。她开始厌恶那个躯壳。那精灵白白转了好半天，失望地转身要离去了。房门正好在这个时候开了，她看到那精灵向门口飞去。她急了，起身追了过去……
一声刺耳的鸣笛声响起，她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她看见自己已经出了搭乘的地铁，站在对面的站台上。一辆刚到站的地铁正停在那里，有人走进去，也有人走出来。她的精灵却不知道飘向哪里了。她的眼睛死死盯住那辆地铁，关门，发动，消失在隧道里。对着漆黑的隧道，她轻声说：“宝贝，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