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97 次) 时间:2000-07-18 10:45:41 来源:流川枫 (流川枫) 原创-IT
“蚊子你身上有不同的血液,没有个性、没有自己、蚊子你怎么都不担心,你到死之前都没有名字……”
一
天亮了,我习惯性把手伸向旁边,被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睁开眼睛,中午的太阳探入窗下的地板,文子不在我身边,他走了,记得他说过,终于有一天他会走的,至于去哪里,连他都不知道,我在被窝里伸了一个懒腰,支起身子,我在想,是否给他一个电话,环顾四周,我发觉这个电话是多余,因为我躺在文子的房间里,文子的床上,我又躺下来,我有想不起来了,是我昨晚喝醉了,还是因为太困了,摸了摸衣裤,牛仔裤依旧,衬衣依旧,但我感觉昨晚好像是枕着一个人的手臂睡觉的,我用手摸了一下额头,想不起来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二
躺在文子的身边,我想我有些醉了,看见天花板的灯,记得我家的灯是一盏,而现在天花板上却有四盏,散着柔柔的灯光,真的醉了,今晚真的喝多了,文子摇了一下我,”想不想听故事?”
“好!”我觉得舌头发硬,但是还能听见彼此发出的声音。
“枕着我的手躺着舒服些。”感觉到文子的手从我的脖子下伸过来,顺便搂住我的肩膀。
我想试图睁开眼睛,却发觉眼皮有些重,
“看见我手腕上的绳子吗?”那个声音在我的左边,眼不开眼晴,但听觉却异常的灵敏,
“看见过,怎么啦?”我感觉我的嘴唇动了一下,那六个字应该是从我喉咙里发出来的。
三
一根绳子。
空气中有股烟味,听见文子嘘了一口气,烟在空气中继续弥漫,我感觉我被烟雾所包围,而我与文子之间的距离也变得似有若无。
“这根绳子是我至爱的一个女人,我同她同居了三年,她一直问我能不能娶她,我却对她说,我们现在的生活同结婚有何区别。当时想,反正早晚都在一起生活,结不结婚其实都一样的,当年自己年经气盛,根本不会替别人考虑什么,更不知道,结婚对一个女人来说,其实是件很重要的人生大事。我的女人在一个月与别人结婚,而且是个有钱人。她的婚礼对我而言,简直是个晴天霹雳,我知道她不是个爱钱的人,但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结婚,在婚礼上我遇见了她的老公,一个不算太丑的男人,颇有教书老师的味道。我遇见我的女人,只问了为什么?她说,她只想过平常人的生活,她不想与我没日没夜的听摇滚、开飞车。
第一次的感情失败对我而言是惨痛的,因为觉得自己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的情愫,晚上醉酒后去飞车,不幸的是我与一棵大树相撞,断了三根肋骨。
四
“母亲哭了,”文子抽第二根烟了,”我与母亲的关系不好,那天在医院里,我第一次看见我的妈妈掉眼泪。听母亲的叙述,医院要为我接骨,不过有二种方式,一种是打麻药开刀接骨,二是不打麻药医生用手帮我接骨。”
“我想开刀接骨太伤元气,而且当时我觉得太年轻,如此废了,真是有些心不甘,我决定让医生不打麻药为我接骨。接下来的痛苦可想而知,医生用手在我的上半身一点点的摸索,在接第一根断骨的时候的时候用了整整半个小时,那种痛,我永生难忘,彻心彻肺的痛,我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我想我的脸部表情是如此的安静,看不出任何的神态,犹如一个正在安睡的病人。我看见医生的眼睛,那种很职业的眼睛在那个时候居然在我看来是如此的神圣,医生对我说,如果痛,就喊出来。我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我想,你们不知道,肉体的痛苦只是暂时的,那个永远离我而去的女人却是一辈子的痛。我希望肉体的痛苦来减轻精神的折磨。那个车祸对我而言,是个救星,它让我转移了所有对失去女人的牵挂及仅剩的情感。”
五
“接完骨头的第二天,我醒来是个中午,正午的阳光不大,我感受到一种重生后的新鲜空气,虽然内心深处的某处依然是残缺不齐,但我想我又可恢复自己的生活。说实话,当时只是自欺欺人,忘记一个人真的很难。母亲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三个月的住院期间话不多,但让我真实的感受的母爱的伟大,失去爱情,还有亲情,亲情永远在我的四周。这个时候对于母亲,我是愧疚的。但是我却无法开口说一句感谢她的话,母亲看我能吃能睡,她已经觉得很开心了。那个时候,我发誓,等我病好之后,一定要孝敬她人家,不能让她再苦了,这么多年来默默无闻地照料全家人的生活,而我有时还要与她赌气。”
“出院的那天,全家人都来了,他们帮我扶着出医院,回家后第一件事便是洗澡,姐姐在水里还放了艾叶草,说是去去邪气,这样就精神好。父亲那天还与大家喝了几杯,老人家开心啊,这样一家人在一起的情景可是不多见。第二天我去秤体重,那个事故让我瘦了三十斤,而这以后我再也没有胖过,吃得再多,也是这个样子。”
我喝了一口他递过来的白开水,头晕有点儿减轻了,他很瘦,的确很瘦,不过,他不说这些事,我以为他还是个抽白粉的。
六
结绳记事。
“当那个女人成为我手腕的一根绳子的时候,我想我可能已经把她忘了,有时怀念的时候也最多摸一下那根绳子,心里会莫名的泛起一股酸楚之味,摔摔头,几秒钟之后便把那个影像摔掉了。我照旧玩的吉他,喊着摇滚,与好兄弟飙车,我的酒量在那时突飞猛进,爱情没有,亲情与友情依然在我的身边,我想这个世界上我还算是个很幸福的人。”
“不过,生活中有许多时候并非我所能想像的,当我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其实只是一个开始。一个下午,我与好兄弟在家里看美国的枪战片,电话铃响了,我兄弟叫我接听,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用一种暖昧的眼神盯着我看。”
“喂?”
“……”
“喂?!说话呀?”
“阿文,是……是我。”
“那个我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听到声音现在真实在我的左耳,而且贴得极近,我开始奇怪这个声音,也许是老天爷给我开个玩笑而己,当我确定是她的声音时,我的右耳传来电视机中一排机枪扫射的声音,然后听见一个男人惨叫的声音,我的两个耳朵的两种声音犹如两个世界,而我却在这两个世界之中进退两难,我一瞬间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听见她接下去说的话,我才反应过来。她还是当年的她,只不过随老公的事业开拓而这里协助做市场,她说她已经来了有些日子,一直在犹豫打不打电话,后来想,如果是拒绝的话也就这一次,她也心死了。可是她不知道,如果没有她太具体的东西存在我的周围,我是把她忽略的,但那个声音却把她从我内心深处的黑洞中拉了出来,不但清晰而且刹那间能够让我感受到她的存在,她说,她还能不能约我?能不能与我吃顿饭或是聊天叙旧,她的邀请我无法拒绝,而且也无力拒绝,那个晚上我们一起到了曾经最后一次吃饭的西餐厅。”
七
“再见她,容颜依旧,可能生活的优越,已经有了不少的富贵气。我与她在餐桌上甚少说话,不过却 多了许多的眼神交往,大家看着对方,或是瞟一眼或是露一个微笑,就知道是否能够适合对方,当然这种适合就在瞬间,就在眼腾腾,谁都不知道有没有结果,或者说大家都没有考虑过结果。她说,她老公暂时不能过来陪她,因为那里有许多生意要打理,可能过了半年也会过来陪来。我知道她的意思了,很明显,她想与我重修旧好,她与我一样,这么多时间以来,还是不能忘了我。她的结婚对于她来说,是为了与我赌气,而现在却是一个错误,但这个错误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想能与她重逢已经是难得了,我还能求什么呢?她喝多了,我搀她回家,当我起身离开她的时候,她拉住我的衣服,让我留下来陪她,陪她就陪她吧,虽然她已是别人的老婆,但我曾经深爱过她的。她要喝水,我倒给她,她扶不住,我一把扶起她的头,一边端起水杯喂她,她张开嘴。”
“她张开嘴,但不是迎向水杯,而是我的脸,她吻了我,这些日子以来,我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碰过其他的女孩,水杯倒了,我已无力扶它,我的双手已经全部抱在她的身上,这是我们分手后第一次接触吧,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除了她,我已无视其他物体的存在,我们互相拥吻,缓慢而又深情的进行着,这时我才晓得,她并没有喝醉。”
“第二天醒来,她依然睡在我的身边,我只要一转头就可以闻到她发间散发的香气,一抬头就可以触摸到她的皮肤,一起身离开她。但我做不到,我还是软软吻了吻她脸颊,她睁开眼睛,眼神明亮而又熟悉,她笑了,我对她说,我们现在算什么?她又笑了一下,没有说。我说,算偷情吧,她呵呵的笑出声来,反问我,难道你不再喜欢我了吗?我无语,除了轻轻地拥抱她,我已经做不了其他的事了。”
八
“我拿起我的吉他,继续唱我的歌,而这次静静坐在我的身边,微笑着看着我弹唱,曲子一首接一首,时间一秒一秒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故事?这个午夜,你会在哪里出现?而你又是谁呢?她听着、笑着、比起早前我唱歌的时候,现在的她已经变得安静许多。”
“相遇是件很偶然的事,我不知道本该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如何会在一个空间中碰撞,虽然接触点并不大,但它的影响却早已蔓延彼此。我又回到那个初恋的时间,那段令人回味的时光,所有担忧的心情早已被幸福的喜悦所冲淡。她若不提及她的老公,我也不会主动的询问。她在市郊以我的名义租了一套房子,那是我们的安乐窝,除了二人世界,没有其他第三个人来打扰我们。不过,我认为美好的日子并不长久,三个月后她说,她老公要过来看她。看她就看她吧,我没想到,她居然把我介绍给她的老公。从那次开始,我才正式与她老公接触,她老公为人不错,把我当兄弟看,每次走之前,都交待我要好好地照顾她老婆,他说,生意太忙了,对于她,他很过意不去。听他老婆说,我是她的好朋友,所以,他不在的时候就托付给我了。”
“我听完她老公的话,突然觉得很滑稽,她老公一定不知道我与她的关系,我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个情敌、一个对手、一个抢他老婆的第三者,但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放心的让我去照看她老婆,他真傻,我当时想,真亏得她想得出来嫁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真是太蠢了。而我觉得自己现在是个随时爆炸的炸弹,只要有一点儿火星作导线,就可以破坏所有美好的东西。”
“她老公每次回来看她,都会带上一二瓶好的红酒,而且价格不菲,这是我与她老公最有兴趣的话题,我们俩都自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品酒师、鉴赏者。半年之后,我们喝了已经数不情的红酒了,与他的关系也由开始的敌视渐渐接受他,他的为人真诚及直率是我最佩服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永远不知道我与她老婆之间的偷情关系。”
九
“我与她一直不明不暗的保持接触,大家都知道是在走钢丝,当我们在彼此碰撞之时,已经忘了有没有结果,或许在这个时候、这个季节、这个有些暖昧不清的社会,我们对于结果已经忽略不记,没有结果已经成为一种缺省值而存在。虽然结果有时会成为一种意外,但却已经没有了惊喜,所有的惊喜都在这个结果之前遭遇。”
“她的老公在他的生意与她之间往返,而只要他们都在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是一个陪衬物。对于她而言,我是她的情人,对于他而言,我是他的朋友。情人与朋友,我一下子都拥有了,我应该很幸福,可惜我却没有这心情,内心时不时的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阻挠着我。有时一个人时候,想来也是件痛苦的事情。我想试图改变这种局面,但却无从下手,她的老公现在每次找我,不仅仅只有红酒了,还有许多为我相亲的照片,每次都红酒加美人,美人不多,一次有个二三张,不过回回这样,我便问他为何?”
他说,你也不小了,应该找个女朋友了,你也不差,我与你又是朋友,你在这里找不到美女,我公司有几个都是挺不错的小姐,为人也不错,做事也利落,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这么有精神的小伙居然没有伴,小心别人会误会你是”同志”哟。再说我老婆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都由你照顾的,大家朋友别得没法帮忙,你的终身大事,没经你同意,就拿了些照片给你看看,如果不满意没有关系。女孩嘛,多得是。主要是开心就行了。
“她的老公的确很够朋友,而且我与他之间的友谊也如弟兄一般,只要我有难处开口与他说,他一定会尽力帮忙。但他永远不知道我这个特殊的人,夹在二种情感之间,我开始对自己产生疑惑。对于她,我还爱她吗?如果不爱,我为何还会与她保持关系;对于他,我是他的好朋友,如果他知道我与他老婆之间的关系,他会有怎么样态度?他会是愤怒?还是对我的失望?接近他们,她对我眼神是情人般火热,他对我言语是朋友间关切。我不知道这样下去我会产生怎样的结果,并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怕失去,失去所有,不但是他的友谊,她的感情,可能到了最后我会把自己的失去。”
“当我决定在他们之间有个取舍之时,我以前的好兄弟找到我,说要到另一个城市开家摩托行,希望我能过去帮他一起打理。我想,也许这个时候是我最好的脱身机会。走了也就走了,我想以后不能再回来了,离开也许对我的生活而言是一个晴天,留下的话,我只能永远生活在暗处,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痛苦的黑洞之中。”
“我不辞而别,与家人打过招呼,拎起行囊与好兄弟一起北上,对于她及他,都没有联系,我还关照家人,若有人打电话来询问,就说走的匆忙没留电话。我终于走了,这回是真的解脱了,没有精神上的负担及肉体上负罪,我想我可以重新好好一个人的生活,一个新的生活开始。他们对于我来说,永远是记忆深处的残片而己。”
………
十
睡醒之后的我已经找不到文子了,即便去找也找不到了,文子属于这个城市中的一部分,他有他的生活、他的感情,我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过客而己,因为陌生,他会与说我这些故事,假如我是他生活的某位朋友,并一定能了解他的内心深处的那根绳子。
昨晚文子在我的身边,但我却想不起他的脸,他的脸是什么样呢?我一直没有印象,犹如一张发黄的旧照片,我发觉从来就没有好好仔细端详过他,对他所有的知觉也许只存在于第六感。
离开他的床,关上他的门,站在熙熙攘攘的延安路上,他那有些模糊的身影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浮现,清晰可辨的容颜。我觉得奇怪,在这个时候,我才想起他的五官。
我继续往前走,对他所有暂存的记忆片段逐渐消失时,他的影像却是如此清晰,犹如一张全息照片般得站在我的面前。
文子的绳子 - 大碗 - 2000-07-27 18:38:19
感动. 你的叙事方式和说话的风格象是我的兄弟,纵然我知道从未见过你。 谢谢你的故事.
Re:文子的绳子 - 流川枫 - 2000-08-07 17:51:45
谢谢关注!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身边的故事。 我花了近二个月的时间与他们一起生活, 或许写还不够好, 不过,我希望你们看到这个表面平淡的社会, 其实有些让我们感动和迷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