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 - 红尘有爱 - 张国斌

(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13 次) 时间:2001-08-17 13:14:46 来源:张国斌 (冷月无痕) 收藏

缘来是你系列故事之三
本故事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danna Li

申晓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了那个电话。

那个周末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深圳往广州的火车刚启动,他便迫不急待地打开了手提电脑,一步步调试着昨天花了八元钱在盗版市场买的Linux 7.0。深圳的盗版真是水平到家,申晓磊瞪着如IE一般清晰显示的界面,在心里暗赞道。

“你的电脑可有音乐?”一个声音有些悠远地传来,申晓磊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旁边的女子身上。那女子坐在本该是他的靠窗的座位上,不知何时上的车,反正他上车后便见她用黑色的纱巾盖了头趴在小茶桌上昏睡,不想车一开,她反而醒了。

“没有。”申晓磊答道,随口问“你喜欢听什么音乐?”
“张国荣的‘倩女幽魂’。”那女子轻声地说,将头上蒙的黑纱掀下来搭在肩上。申晓磊朝她望一眼,不自觉地一激灵。

美。那女子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奇的是,脸上象是罩了一层薄薄的冷霜,虽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女子的右眼角下有一颗黑痣,象一颗盈盈欲滴的泪。申晓磊望着她,似曾相识一般,他的内心涌起一阵无以名状的不安。

“你家在广州?”女子问,申晓磊点头。
“你在深圳的XXX公司上班?”女子问,申晓磊点头。
“你总是跟一个不太高但很壮的同事一块在振业食堂吃午饭?”女子问,申晓磊点头,心里诧异。
“你见过我?”他问。
“没有。”女子答,“但我知道。”
申晓磊望着女子,他不知道她的神经是不是出了毛病,一上来先问了这么多问题,却说没见过他。女子看出了他的疑惑,幽幽地说,“你别不相信,我还知道你的生日是7月28日。”

申晓磊惊得坐直了身。当年为了报考体校,他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生日均是改过的,除了母亲和他自己,恐怕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生日,哪怕是他太太。他不知道这女子从何得知。
“因为我先生的生日就是这一天。”那女子轻轻地说。

申晓磊下车的时候手心里被那女子写下了一个手机号码,“有空给我电话吧。”她说,“我相信我们是有缘的。”女子神秘一笑,翩然离去。
申晓磊眼睁睁望着她走,说不出话来。

三月的广州早已春暖花开,不知怎的,直到家里申晓磊仍觉得身上冰凉不已,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临睡前。女儿已在一旁睡着了,妻子换上了一套藕和色的真丝睡裙,妩媚动人,申晓磊还是无法热情起来。
“你怎么啦?”妻子不解。
申晓磊无言以对。一种奇怪的感觉攥紧了他的神经,他无端端有种预感,自己正在开始一个似曾经历却已经模糊的梦。

两个星期后的一个傍晚,申晓磊终于拨通了那个手提号码。那女子仿佛早有预料般,只说了一句“乡村音乐咖啡吧见”便挂了电话。
申晓磊到时,那女子已坐了好一阵子,在牵牵挂挂的室内葡萄叶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咖啡,见到他来,抬眼笑了一下,神秘的,不带一丝热情却又令人难以抗拒。

申晓磊坐下,招手要了杯咖啡,两人无话,气氛颇为尴尬。申晓磊有意无意看了那女子好几眼,她只当不觉察,低眉顺眼,无动于衷。
“你……”申晓磊开口欲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说。”那女子接过他的话,也不抬头。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申晓磊有些被人耍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听了她的话到这里来,然后又无话可说傻坐了一晚,早知如此不如回家继续调试自己的Linux。
女子侧脸抬眼望他,奇道:“不是你给我电话的么?”

申晓磊为之气结。他知道女子说得不错,问题是,他也不明白自己搭错了哪根筋,明明是过了那种年龄,明明是在心里发了誓不会主动搭理她,怎么就控制不了自己拨了那个愚蠢的电话?一种挫败感徒然而生,他起身欲往外走,被那女子一把拉住,不由又是一激灵。
冷。那女子的手纤细柔软,但是冷。

“你别走,陪我听完这首歌吧。”女子求道,一双眼定定仰望着他,楚楚可怜。申晓磊心下一软,复又坐下。
是Midi。那首“倩女幽魂”。如泣如诉。空灵悠远。
一曲既终,女子起身低声道“走吧。”在桌上留了一张百元钞票,并不看申晓磊,径直往外走去,申晓磊怔一怔,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在楼下,女子取了车,是一辆白色的宝马,车牌号码非常的奇怪。车沿着上步路往北走,明显地去清水河的方向,申晓磊问道:“你住清水河?”
那女子笑,摇头。
“那你……”
她扭脸对申晓磊笑了一下,娇媚无比,柔声道:“送你啊。”
“你怎么知道我住那里?!”申晓磊奇道。
“我不是说过,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吗。”那女子双手把着方向盘,一双小手白晰异常,车绕过一个弯,一阵冷风由窗外吹来,申晓磊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天色已晚,路上人车稀少,他扭头望望她,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咚咚”乱跳起来。
仿佛看透他的心,那女子轻声笑了一下,“你还怕我吃了你吗?”申晓磊讪笑了一下,无话找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杨碧倩。”

申晓磊就这样跟杨碧倩认识了,并且开始了交往。下了班后他们经常会相约到茶餐厅吃饭,然后听听音乐聊聊天。杨碧倩似乎有种令人信任、予人安慰的感觉,申晓磊渐渐恢复了他高谈阔论的本性,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在公司里的事,他的电脑,他从前的学生生活。碧倩便微笑着,以手支着下巴,一副早已熟知于心却宽容大度的样子,听着申晓磊的讲诉。

说话告一段落时,申晓磊也会停下来让碧倩说说她的事,然而碧倩话很少,申晓磊只知道她做时装生意,在莲花三村自己住一套底复式的房子,关于她的家事,却只字不提。

申晓磊便觉得上当受骗。俗话说要“知已知彼”,对他的事,即便不说,杨碧倩想必也已了解了七七八八,但他对她却所知甚少。这一想便觉得心里发虚,有种被人拿捏了要害的感觉。然而他又控制不了自己,冥冥中似乎总有一种力量吸引着他,令他明知不可却欲罢不能。

一个男人兴高采烈地向一个女人诉说往事甚至童年的事,恐怕总会对她有种喜爱在心里了吧。然而申晓磊对自己解释道这不是对的。他有妻有女有自己的生活,况且这是个如此神秘的女人,他应该不会对她产生什么特别的感情的。于是申晓磊也就由着自己心中的感觉保持了和她的交往。况且,他是寂寞的。这种寂寞不仅来自生活,其实也来自于内心,能如此耐心听他说话的人实在不多。

交往久了,申晓磊渐渐也就将杨碧倩当做了一个普通人,一个年轻的、貌美的单身女子,与其它人无异。除了她总是穿黑色的薄纱衣裙,重重叠叠的,看不清虚实。

清明节很快到了,公司不放假,申晓磊无法赶回广州去过节,快下班的时候,电话响了,是碧倩。
“你晚上到我家来好吗?”她柔声道,“我给你做饭吃。”
申晓磊没有拒绝。与美丽女人共进晚餐总好过吃十五元一份的快餐。况且,尽管一直没说,申晓磊其实在心里很想看看碧倩的生活。

他按着碧倩的指点来到了莲花三村的那套房子,屋外有个小小的院子,很合时宜地开了许多玫瑰色的杜鹃花,一缕清香由屋内飘来,想是碧倩熏了香。
碧倩开得门来,仍是着黑色的轻纱。屋里古香古色的红木家具,与这个时代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古典高档,好似只有如此方才配得起碧倩的气质。入到屋内,红木雕花餐桌上已摆了好几样菜,卖相精美,色彩鲜艳。碧倩在两个高脚杯里倒上红色葡萄酒,递给申晓磊。

申晓磊以筷夹菜,奇的是那些菜看上去款款精美,热气腾腾,不知怎的入得口来却毫无香味,而且冰冷板硬。一阵寒意升起,申晓磊用惊诧的目光投向碧倩。
“微波炉是那样的,在你来之前我便把菜做好了,现在恐怕已凉了吧。”碧倩淡淡地说,“不过清明节吃些冷食,倒也是对过去的人一种尊重。”
申晓磊闻言心中一惊。

碧倩幽幽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家事么?我也有过幸福的家庭,有丈夫,有女儿,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碧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以手蒙面,开始饮泣。申晓磊坐在一边,呆了半晌,看她抽动的弱小的双肩,忍不住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将手放在她肩上拍了拍卖以示安慰。
碧倩抬头,握住申晓磊的手,伤心道,“我女儿才三岁啊,她春天里出生的,离开时才刚满了三岁啊。”

冷。碧倩的手冰冷。那种久违的恐惧感觉又一次攥紧了申晓磊,他嗫嚅道,“你女儿,她……”
“她是3月27的生日,你知道的。”
申晓磊倒抽一口凉气,连退好几步。她的女儿?申晓磊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的女儿正是3月27的生日。这个女人,这个碧倩,她为什么对自己的家事如此熟悉?联想起认识她以来一连串的事情,申晓磊开始觉得恐惧。屋里忽然一股冷气袭来,申晓磊举目四望,他突然惊异地发现,屋里除了电灯外根本没有其它电器,更没有微波炉!

申晓磊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住所的。回家后他倒头便睡,奇怪的是他居然睡得着。然后是大量的奇怪的梦,梦里他看到碧倩,看到妻子,看到女儿,最后所有的人和事纷纷退去,只有碧倩,一张悲切的脸,挥之不去。
第二天是星期五,醒来后,申晓磊决定忘记这件事,他忙忙碌碌地工作了一天,一下班便乘车回到了广州。
然而两天过去,他发现他根本忘不掉碧倩,那张小小的苍白的美丽的脸,那颗眼角下盈盈欲滴的黑痣,那双冰冷的手,那些幽幽的话语,在他眼前脑海里萦绕。更要命的是,他无法面对妻子,无法面对她疑惑的眼神和猜疑的表情。
他接受了公司原来的安排,到珠海去封闭式强化培训一个月的英语,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这一切。临走的时候望着刚满了三岁的女儿,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冒上心头。

一个星期过去了,除了妻子打过电话说说家里情况外,申晓磊没有接到碧倩的任何电话。他忽然又开始想念她了,很想很想,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和碧倩其实是在生命中有着密切关联的两个人,这种关系,甚至强过他与妻子。他被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吓了一跳,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申晓磊悄悄地溜出宿舍,拨通了碧倩的手机,他听到碧倩细细的声音。
“我在学校的围墙外。”

申晓磊望了望两米高的围墙,拿出以前在体校里的看家本领,爬了出去。
白色的宝马停在围墙边,纤细的着黑色纱衣的碧倩就站在车旁,弱不禁风。申晓磊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慢慢地走过去,将碧倩抱在怀里,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要保护她,哪怕是违背了伦理和道德。
碧倩在他怀里轻轻地哭了起来。

“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碧倩说。
“我不会。我会陪着你。”申晓磊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口中吐出这样的话。
“那你能不能请一个星期假陪我?”碧倩问。申晓磊想了想公司派给他的学习任务,慢慢地摇了摇头。毕竟,他不是年少时可以为爱情发疯的那个人了,而且他不知道这样的感情究竟算不算爱情。
碧倩离开了他的怀抱,悲伤地望着他,“我就要走了,也许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
“你去哪?”申晓磊问。
碧倩望着他,不答。申晓磊突然意识到什么,一颗心咚咚乱跳起来。

4月27日的傍晚申晓磊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女儿生急病住进了医院,要他赶快回去。
申晓磊赶到医院时妻子一副绝望而焦急的眼神,他冲进了病房。只见女儿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双颊通红,呼吸急促,他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手一下给烫得缩了回来。妻子绝望地说,医生从来没有遇过烧得这么厉害的个案,什么退烧药都用了,根本不管用,再这么下去……
申晓磊眼里噙了泪,望向女儿,忽然女儿动了动,叫了声“火,妈妈,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申晓磊呆呆地站在床边望着女儿,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拿出电话,在妻子狐疑的目光下拨了那个号码。

电话通了,碧倩在那边一言不发。申晓磊用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声音缓缓地说,“救她,碧倩,救我女儿……”这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碧倩能救女儿!
碧倩在电话里轻轻地哭了……申晓磊耐心地等着,终于她开口道:“你将她挪到靠窗的那张床上,打开窗,祷告!”
申晓磊想都没想,便挂了电话依言照办。一个晚上过去了,天快亮的时候女儿脸上的红热渐渐褪去,当第一缕阳光照到她脸上时,她睁开了眼睛。“我做了个好奇怪的梦啊,着火了,好热好热。”
“后来呢?”申晓磊问。
“一个穿白衣服的阿姨救了我。”
“阿姨长得什么样?”妻子迟疑地问。
“记不住了,”女儿想了想,“眼角下有一颗小黑痣。”

申晓磊再次拨打那个号码时,听到的始终是千篇一律刻板的说话“您拨的号码不存在。”他找了一个下午,到了莲花三村碧倩的家,开门的却是一位退休的老干部。
“我在这里住了十年了,哪有什么杨碧倩这个人啊。”老干部说,拿着花洒浇着小花园里一丛丛的雏菊。
申晓磊带着不可置信的感觉走了。他到电信局去查那个号码,被告知从来没有发放过。他到车管所去查那个车牌号,车管所的人笑着说,这是哪个年头的牌照啊,三十年代旧上海可能有。
碧倩就这么彻底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就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两个星期后的一天,申晓磊收到了一封EMS,拆开,是一张发黄的报纸,日期写着一九三二年,报上的头条新闻是

富商宋逸云家离奇失火,一家三口命丧黄泉,家人发现时,宋夫人紧紧地护着其刚满三岁的女儿。

宋逸云,1901.7.28——1932.4.27
宋夫人杨氏碧倩1909.5.2——1932.4.27
宋晓云,1929.3.27——1932.4.27

申晓磊的目光落在宋夫人的照片上,眼角下一颗黑痣盈盈欲滴。他的脑袋一下子嗡地大了。

一个月后,申晓磊辞掉了深圳的工作回了广州,做了一家电子刊物的AE,销售业绩非常不错。两年过去了,女儿健康活泼地成长着,他和妻子也恢复了原来的宁静生活,三月的一天,他正在查看当月广告收入时,前台打电话说一位卢小姐想做广告,并指明要找申晓磊。
申晓磊迎出去,一位白衣女子背着他站着,他试探地问,“是卢小姐吗?”
白衣女人转过脸来,双眼含笑,眼角下一颗小黑痣盈盈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