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72 次) 时间:2001-08-06 07:34:10 来源:张瑛宸 (北京纤纤小女子) 转载
作者: 蓝色呓语 时间:2001-06-10.09:07:36 来源:浙江
我母亲在她十八岁的如花年龄上被我父亲诱惑了去时,我父亲已经二十八。
我常戏谑父亲说是如何把母亲骗到手的,父亲总是不无得意地说哪用得着他骗,是我母亲嫁不出去了,亏了他才解决了难题。父亲的话一点儿也站不稳脚跟,母亲只要拿眼角不屑地瞟瞟,父亲便灰溜溜地败下阵去。
父亲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据说有那么几间茅草屋,但常被东海多情的台风轻而易举地连根拔起。父亲在他七岁上没了爹,上头还有仨哥哥俩姐姐,日子过得咋样自不待言。二十八岁前的日子里父亲干过很多活:放了几头牛,读了两册书,当了几年红卫兵,耕了几亩田,出了几趟海,做了一段码头工,经了几回商。可是日子并没有要在这些嘀哒的汗水中红火起来的意思,父亲一不小心就窜过了娶亲的年龄。
母亲也是茅屋出生。小时她常跟在外公屁股后头到人家割过稻的田里拾稻穗。外公家是真正的无产阶级,没有自己的田使得他们能够很早就钻过冰凉的被窝里听窗外有田人的羡慕的话语:“瞧这一家,****多幸福,这么早就进被窝了!”
有一天家里来了客,外婆到邻家借了点面粉擀鱼面招待客人。母亲跪在凳上欣赏外婆那优美的动作像是欣赏民间最美妙的舞蹈。闻着那醉人的香味,母亲的想象纵横驰骋。正美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从凳上摔了下来,碰坏了两颗大门牙。幸亏母亲那时还小,牙有再换的机会,要不然差点被父亲不幸言中——要嫁不出去了。
长到十八岁上的母亲,乌溜溜一条麻花辫子,亮闪闪一双黑眼眸子,出落得美丽动人,长到二十八岁上的父亲,密匝匝一脸络腮胡子,粗壮壮一副硬身板子,有那么一点强盗的样子。
父亲和母亲不在同一个村,但属于同一个公社。如果没有那次公社开生产大会,母亲的大辫子不小心甩落了父亲放在座位旁边的草帽,那么我很可能没机会闯到这个纷繁的世界上来凑这一番热闹。大会结束后的日子里,父亲的脑中再也抹不掉那条黑辫子,它如一条充满灵气的黑蛇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方式缠住了父亲的心,而与此同时,父亲的那脸络腮胡子也突然爆发了它沉积多年的魅力,使得那根细细的绣花针企图刺破母亲纤手的阴谋屡屡得逞。
父亲突然间变得忧郁使奶奶大惑不解,但不久奶奶便痛苦地明白了父亲的忧郁来源于这个穷苦的家,奶奶没有勇气劝解。忽有一天父亲对奶奶说他要造房子,造一座坚固漂亮的石头房,这房它定能使美丽的姑娘不再受台风的惊扰。于是奇迹出现了,半年后在这个破落的渔村里竟然真的立起了一座两层的石房,一块块青石雄纠纠地向世人宣布着它的坚强。但同时父亲手上的老茧又加厚了三寸,络腮胡子也增密了四分。一天晚上,月亮才露着半边脸,父亲对奶奶说他想要个媳妇。
李婶再次踏进母亲家的门时,绣花架前的母亲扭转了脸:凭你怎么怎么好的后生,你寻别的女子去!第二天外婆神秘外出,回来时带回了一脸笑容和一篮大盘桃。盘桃个个个大如盘菜,鲜艳而水灵。这盘桃是父亲家唯一的宝贝,三村五乡早已远近闻名。骤然间看见这桃,母亲一不小心又被绣花针调皮地提了一下醒。
父亲亲手造的石房征服了外公外婆的心,于是在那年的九月初八日,二老将母亲打扮一新吹吹打打地送进了我父亲的臂弯里,然后二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晚父亲高兴,在穷哥们的怂恿下多喝了几杯,母亲像一道精致的酒后点心,被父亲一阵风卷残云了去。据不完全考证,我很可能是在那晚获得到这世间凑热闹的权利。
第二天母亲醒来时不见了父亲,一起不见的还有房里那昨晚还优美而立的大红梳妆台。好一会儿父亲才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房里,看见母亲那迷惑的眼睛,父亲只好红了脸把目光盯紧脚尖前十寸的地面,父亲看见有一只早起的小虫正在向他眨着含义丰富的眼睛。“咱家穷,这些东西……。”母亲扑哧地笑了,谁知父亲搔搔脑袋走上前弯腰把床前那块朱红的踏板也给扛了出去。后来父亲与母亲偶尔小吵个嘴,都是父亲落败的原因我猜大抵是在于此。
但奇怪的是,生活没有妆台和踏板照样也过得很温馨,尽管日子它未免有点过于平铺直叙的嫌疑,然而有黑辫子亮眸子的装点,有络腮胡子硬身板子的支撑,父亲和母亲的笑容还是固执地鲜亮了渔村的一角天空。
也许母亲真是个女神,她的勤劳、温柔和美丽使父亲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生活的灵感,父亲大把大把地甩着汗的时候,日子就这么一竿竿地往红里窜。而我呢也选在一个适宜的时机——农历六月初六正午落地,据说那是一年中太阳最红火的时刻。
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