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476 次) 时间:2001-07-18 23:29:09 来源:王宏亮 (乐天) 转载
《南方周末》“终于”出事了!
国内网站上的一些文章说,《南方周末》遭受重创的导火索是《检讨张君案》这篇文章。前不久《南方周末》发了两期整版关于《张君案检讨》的报道。张君案是近年来发生在湖南省并遍及多省的一起骇人听闻的集团行凶杀人案。该报道对对这起案件背后的社会背景进行了分析,强调近年来的政策环境对这些人的犯罪应承担一定的责任,报道还凸显了湖南警方在侦破此案过程中一些可商榷之细节。这篇报道激怒湖南省委,他们上告中宣部,说《南方周末》的报道完全抹杀了湖南省人民政府为了提高湖南民众生活质量所做出的一切努力云云。中宣部就此对《南方周末》点名批评,要求《南方周末》作出书面检讨上交并另转湖南省委,视检讨程度再作具体处分决定。另外一篇惹麻烦的新闻报道是关于“石家庄爆炸案”的报道。此外,该报近期发表了《中国青年报》记者卢跃刚和民间作家老威的对话,据说有关部门对这篇对话感到愤怒,因为卢跃刚先生以大胆揭露权力黑幕为弱者伸张正义而闻名,而老威则在89民运中被羁于狱。
目前对《南方周末》的处分已下,“《南方周末》第一副主编钱纲撤职,另行安排;第二副主编撤职,调离新闻岗位;与上述新闻有关的编辑记者开除、除名,南方周末所有剩下的采编人员全部考察半年,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滚蛋…… ”(均见p://www.xici.net/main.asp)
《南方周末》是一份敢于直面现实、倾向自由、关怀弱势群体的报纸,在中国大陆极具影响。事实上,这份报纸的成长过程就是和言论管制部门不断冲突协调的过程。中宣部和各级被《南方周末》批评过的地方政府对这份报纸早已忍无可忍。但来自权力部门的批评从未象这次这么猛烈。而且此次伤害再也不可能在短期内重新振愈。 当下北京正在积极为纪念中共诞生80周年而作筹备,而中共16大的筹备工作也正在进行。
我以为,《南方周末》是90年代汉语世界残缺的良知。但是她已经被告知闭嘴了。也就是说,关于残缺的良知也已经被窒息在某种绝对的权力恐慌之中。 对于来自世俗利益考量的对于言论的压制,公民能否发出这样的声音:“我不同意”?当然反对无效。但是反对无效我也反对。“这就是我的立场”。
自从1997年以来,中国的出版业和新闻报道受到了越来越多的钳制。在出版社不断受到整肃和一些自由知识分子不断被封喉的消息传来的过程中,业内人士以一个又一个敏感节日和庆典节日为边界,期待某个季节过后能有一个宽容时期的到来。一直到新世纪的第一年已经快过了一半的时候,这个“新时代”仍然遥遥无期。据不完全统计,这半年来有至少9家出版单位受到不同程度的整治。
当然,每当自由被火堆点燃而嘶喊的时候,具有中国特色的看客们总能繁殖出“自蹈死地”和“倒掉活该”这样的结论来。这已经无须置评。一些“新左派”的论者趁机发表了一些幸灾乐祸的评论,他们借此再一次向人们展示了这个派别的原始思维在理性和道德上的局限性。不过《南方周末》事件对于知识分子来说最重要的价值是意识到自己真实的处境。当“周末”沉入水面以后,“自由”在可耻的沉默中已经一起跌落,甚至从未浮出过。
《南方周末》有很多读者,也有很多著名的作者。但当“我们的报纸”被整肃的时候,“我们”在哪里呢?当“周末”被告知应该鸦雀无声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传出来,“我们”一起鸦雀无声。我没有资格谴责人们的事故和懦弱,也不打算鼓励人们上街。我知道我自己是谁,我知道这种指责可能带来的怨恨,我也知道自己一直奴隶般的狡诈地活着。但是,寂寞的周末仍然把我抛在耻辱之中无法自拔。人们发现,一个“自由知识分子”可以在伤害朋友的时候显示出惊人的报复勇气和毅力乃至无耻,可以在学术争论中表现出极端的“理论勇气”和“不道德热情”,但面对基本是非问题时我们宁愿耻辱地活着,并愿意翻找出各种似是而非的理由为自己辩护。90 年代汉语文化界对耻辱的反思文字汗牛充栋,乃至可以建立忏悔学和耻辱学了。但是,《南方周末》之后”象“89之后”一样再一次袒露了“中国自由主义的贫困”。它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自由”仅仅被“学术”利用来“谋食”了,但还远远不是论者的生存方式。
中国知识分子的问题是什么?几乎没有一个人象他们主张那样生活。这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基本存在真相。他们面对文革滋养出的“耻辱”和“忏悔”、他们高屋建瓴和唾沫横飞,一碰到现实的黑暗和具体的悲剧就烟消云散了。“奥斯威辛以后已经没有诗歌”,《南方周末》以后已经没有知识,只剩下学术口红和私人怨毒。
然而这显然不是此次事件的全部意义。《南方周末》事件至少传递了两个信息:第一,关于“宽容时代”的期待必须彻底绝望——多年来,关于言论自由的“渐进之梦”通过《南方周末》的殉难已经终结。显然,《南方周末》并不是自由的。它不过是在广东地区利用有限的经济自由对言论自由的一种努力。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它的自由是有限的,他对权力的批评是半掩主颜的。然而,“半吊子自由”将永远处于危机之中。第二、一个大转折的时期已经来临,用“复杂理论”来解释,就是这一事件是复杂系统自我更新机制发生作用到达临届点的一个标志。
我知道,“燥动的南方”已经沉寂。这是一件事情的结束,也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始。
叶利钦告别政坛以后,俄罗斯评论界曾有这样一种评论:“他光荣地到来,他光荣地离去”。望着《南方周末》的背影,我想起了这样的评论。不过一个更长的背影正渐渐拉长,同时覆盖了我们的视野,关于这一未来事件的评论已经做出来了,那就是:“他耻辱地到来,他耻辱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