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48 次) 时间:2001-07-12 17:44:17 来源:张红娟 (箐箐有梦) 原创-非IT
是不是每个人心灵深处都有一方隐秘无比的领地?在这里,住着一些东西,或是某些人,或是某种情绪,又或者,仅是某种回忆的碎片。
以前我是没有发现的,直到某一天,当某一似曾相识的情景再度发生时,我意识到我心里的这方秘土。同时,也隐约明白了,那住在我心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在此之前,我一直没有清晰的了解。它曾无数次造访,在我潜意识里出没,似一个小小的精灵,轻轻触动我的心弦,调皮的一笑,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我嗅到炊烟的味道,当我看到天边的残霞,当我的双手染上青草的绿痕,我知道,那个小精灵,它又要来了。
我是一个农民的孩子,即使今天,当我拥有令城里人都羡慕不已的工作,即使我再也用不着过那“日出而做,日入而息”的生活,我的意识却一再提醒我,那方秘密的领土也一再昭示它的存在。
这一天,不经意中在《南方周末》上看到一张照片,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坐在一座干净的农家小院里,趴在露天的锅台上做作业。刹那间心头涌上一种暖暖的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若干年前,当我还是少不更事的总角小丫头时,不也常常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做作业吗?那时我家的小院里植满高大的梧桐,浓密的枝叶撑起一片凉荫。西墙下是我种的花草,一年四季都有她们靓丽的群裾飘扬:灼灼的鸡冠花,幽幽的蝴蝶花,俏俏的猫儿脸,还有黄黄的观赏茄子……西院里住着我的好伙伴,也是小冤家雪红。大人一不留神我们就吵得面红耳赤,片刻时辰不到又手牵手一块去玩。她家院里养的花更多,我的那片蝴蝶花就是从她那里移植的。那时我不过才七八岁,却“经营”着不小的事业,除了饲弄那些花草,每天中午放学后还割一大筐给羊吃的草,做作业,带小妹妹,农忙时帮妈妈做农活,妈妈做饭我烧锅,领着一帮“兄弟姐妹”呼啸于村里村外……记忆中还有那个因饲养的“赛虎”被打狗队绞杀时悲痛欲绝、号啕大哭的孩子,星光下检着检着红薯干就在地头睡着、被妈妈抱回家的孩子,被自家的大白鹅追着拧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到处炫耀自己栽种的小辣椒喜获丰收的孩子,带着赛虎给田里的妈妈送饭、小心翼翼捧着饭盒的孩子 ……
我常常有怅然若失的感觉,当我不能躲避这都市的喧嚣,当独在异乡为病痛所折磨,当不得不于汹涌人流中勾心斗角;或者,仅仅当一阵杏花雨抹湿颜面,当满街红枣鲜艳欲滴,当在郊外看到青青的麦苗……我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若干年前,那原野清风,我可以自由自在的享受,不须远行数十公里;我承欢于双亲膝前,无拘无束,无知和无赖都可以被宽容。而如今,我亲吻的雨里有灰尘的颗粒,我吃到的大红枣因加了太多的化肥早已不复当初的香甜;而从前,我可以自由地去小沟里捞鱼,可以用竹竿粘树上的知了,我甚至还有许多可以吹得很响很响的柳哨!
远去了,远去了!
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每次在惊恐噩梦的结尾会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土路,那是因为我渴望找到回家的路;为什么在最困难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故乡的小院,因为它象征着安全与温暖;为什么在享受生活的快乐时我眼前总会浮现妈妈的面容,因为我永远不能忘却母亲的深恩!为什么远离祖国的游子常念叨“叶落归根”,为什么杜甫在他乡仍然吟唱着“月是故乡明”?因为大家心里都有一块相同的土地,在这里住着我们最珍贵的东西:故乡和亲情!
我心里的这方秘土啊,为什么直到如今才让我知晓你的存在?一觉醒来,已是二十年华光流逝,而我也是身在千里万里了,已是满身伤痛,乡音不剩几许。可是故乡的小院啊,你是否音容未改以迎接我的到来?鬓角斑白的母亲啊,请等待着孩子的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