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1180 次) 时间:2001-06-22 02:01:21 来源:程鸿 (阿里发发XP) 转载
正要入睡,电话突然响了,摘起话筒便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喂,您好!请问先生,您需要按摩服务吗?”
“不需要,谢谢!”我很客气地说,随即放下了话筒。
过了一会儿,电话再次响起:“喂,您好!请问需要客房服务吗?”
“谢谢!不需要。”话虽然这么客气,但我心中实在是有些恼怒,我决定把话筒摘下来,放在一边。可当我正要这样做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际:何不与她在电话里聊聊呢?于是,我又说:“这样吧!我们在电话里聊聊,好吗?”
对方有点犹豫,她警惕地问道:“您是做什么的?”
“我是做文字工作的。”我说。
“文字工作?‘文字工作’是什么工作?”
“就是编辑。”我解释道,“和你聊实际上就是对你进行采访。你同意吗?”
对方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好像还在犹豫。我接着说:“反正是电话交谈,我们又不会见面的。你不必有什么担心,对你决不会有什么伤害或妨碍的。我对你们这一行了解不多,但我觉得你们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群体,有着许多不被人了解和理解的东西,需要有人为你们呼吁。也许我还能为你做一些什么呢!”
小姐终于说话了:“好吧。但今天晚上不行,因为我们还要工作。明天行吗?”
“当然可以了!”我很高兴她同意与我聊,“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希望我们像平等的朋友那样交流。请相信,即使我写成文章,我也会尊重你的人格,并保护你的隐私的。今天通话,我们算是初步认识。明天通话,我们就是老朋友了!”
于是,小姐给我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叫我第二天中午与她联系。
本来,决定采访叁陪小姐只是我很偶然的即兴想法,我不过是出于好奇而已;如果她不连连打电话来,也许我就不会产生这个想法。但当时我没有想到,在我采访了她之后,她的境遇引起了我真诚的同情,我情不自禁地关注起她的命运来。
第二天中午,我如约给她打去了电话:“喂,你好!”
她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声音松散而无力:“你,是谁呀?”
我笑着说:“忘了吗?做‘文字工作’的。你的老朋友!”
“哦,是你呀!”电话那头的声音稍微有些精神了。
“你还在睡吗?对不起,打搅你睡觉了!”我向她表示歉意。
“我是在睡。”她说,“做我们这一行的,白天都是睡觉。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聊。我答应过你嘛!”
“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很真诚地对她说,“但是,我还得重申一下,如果你不愿说的,你可以不说,我决不会强迫你;但我希望你愿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不然我们的交谈就失去了意义,而且你也对不起朋友啊!”我觉得我最后一句话有些重,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我说的是‘如果’。”
她说:“你放心,我当然要说真话啦!但前提是你在写的时候,不能写我的真名,只能用化名。”
“这里完全可以放心。”我说,而且拿起了笔准备记录,“那我就开始提问了。你多大?”
“快满20岁了。”
难怪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稚气。我又问:“快满20岁?你是那年那月出生的?”
“1981年5月21日。”
“那还不到20岁嘛!来这里多久了?”
“我是去年9月份来这里的。”
“当初招工时,你知道是干这一行吗?”
“知道。”对方的声音开始小声起来,好想有些不好意思。
“那,为什么……”
“唉!”她谈了一口气,“没办法,我得还债啊!”
“能说细一点吗?”
沉默了几秒钟,她说道:“大概是1999年4月,我开始做日化生意,收入还不错,一个月纯收入有两叁千呢!做了半年,我的一个亲戚叫我和她一起做建材生意。她说她先带着我做,以后慢慢我再独立做。跟着她做了几个月,开头还赚钱,后来慢慢就不行了。我找亲戚朋友借了10万元钱作为进货款交给她,她又交给她的一个帮我们进货的朋友。结果有一天,这个朋友在外地突然打电话回来说,货款被人抢了!后来才知道,实际上,就是他把我的钱骗了。因为从此他再也没有露面,至今下落不明。当时,我只有17岁,这个打击对我来说,实在太大了。这10万元钱,可是我的亲戚朋友们一分一分凑起来借给我的啊!我感到了绝望,我整整有好几天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我甚至想到了死。可是,如果我死了,谁来还这笔债呢?”
我问:“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是C市某厂的工人。但他们的厂子一直不景气,经常发不起工资。如果我死了,这笔债便只能靠他们来还,而他们是没有任何能力还这笔债的。经过几天几夜的思考,我决定凭我的能力出去打工,拼命也要把这笔钱还清!”
“你到什么地方打工?”
“上海。”
“你怎么想到去上海呢?是看了招工广告,还是又有朋友约你?”
“都不是,我只是想一个人出去闯闯。我想到上海大,可能机会多,于是,我便一人去了上海。应该说我的运气还不错,因为刚到上海,便看到一家服装厂的招工广告。我去应招,便被录用了。但在那里我只做了两叁个月便走了。不是我不能吃苦,说实话,当我决定打工时,我就做好了吃任何苦的思想准备。但那里的工资太低,照这样下去,我是不可能还债的。后来,我在朋友的介绍下,我到了Y市。”
“你一到Y市,就开始做这个?”
“不,我是2000年9月来Y市找工作的,因为这里有的朋友。我先是学按摩。你别误会,我说的是真正正经的按摩。”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继续做按摩呢?”
“正儿八经做按摩,根本挣不了几个钱。”
“你做按摩时,具体能有多少收入?”
“算了,你别问了。这钱少得可怜,我都不好意思说。所以,没过多久,我的一位朋友的朋友鼓动我来做这个。她说做这个来钱快,因为她也是做这个的。”
“你当时没有犹豫吗?”我问。
“怎么没有?”我的问题好像勾起了她伤心的往时,她又叹了一口气,“从她提起到我最后来,我足足犹豫了一个月。想了很多很多。最后,想到那笔沉重的10万元欠款,我还是来了。我先是坐了几次台,就是坐素台。”
“什么叫坐素台?”我听不懂她的话。
“就是只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即使这是这样,我开始也觉得不适应,然后又走掉了。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最后,我还是下决心做这一行。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比较快地把钱还清。而且,恰好在这时,我爸爸也彻底下岗了。”
“我能理解你。从去年九月你开始做这个,到现在你挣了多少钱了?”
“七万。”
“果真挣钱快啊!”我禁不住惊叹起来。
“但是,这钱……挣得太……”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说:“我第一次去接客的时候,实在不好意思进客人的房间,但又不得不去。我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和客人做完后的情景……”
电话那头又出现了沉默。我也沉默着,我不忍心追问她。
过了十几秒钟,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响起了:“第一次做完后,我哭了,伤心地哭了。把客人也吓坏了。”
“我想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说。
“问吧,没关系。”
“你接待的客人一般都是一些什么人?”
“做生意的,还有就是当官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身份呢?”
“他们高兴起来,会对我炫耀呀。”
“他们对你怎么样?”
“还行。一般都比较客气。但我也遇到过一些我十分反感的客人。比如喝醉了酒的,还有就是属于强暴性的那一种。他们往往提出让我感到十分难堪十分恶心的要求,或着做了一次还要强迫我再做一次,否则就不给钱。”
“你接待过的客人里,年龄最大的有多大?”
“我接待过一个70岁左右的客人。”
“你的老板对你们好吗?”
“还可以,她还算比较尊重我们。但她给我们制定了严格规定,接待客人必须通过她,我们不能私自到房间接客。否则,就要罚款。因为我们这个集体有20个人,老板说必须要有规矩。并不是每天晚上没个人都有客人的,因此,就需要老板统一调配。尽量保证大家都有机会。”
“老板接客吗?”
“好像不接,反正我们没有看见她接过客。”
“你们做这个,平时心情怎样?”
“怎么说呢?如果从表面上看,我们平时好像还很开心,随时都是笑眯眯的。但实际上,我们内心深处是很自卑很压抑的。”
“你说的是你,还是你们?”
“至少我是这样的。其他人嘛,我想也有和我一样的。”
“那么,有没有纯粹是因为好逸恶劳贪图享受来做这一行的呢?”
“当然还是有了。”
“在你们20个人中,这种人占多少?”
“占多少?我说不清楚。可能,可能占一半吧!”
“你刚才说你内心深处很压抑,为什么?”
“因为我毕竟还有女孩子起码的尊严感,而无可奈何做了这个,觉得自己丢自己的脸。另外,对身体也很担心。因为做这个,我老担心自己染上性病。”
“那怎么办呢?”
“每次接客,我都坚持要客人戴套,否则我坚决不做。另外,我们每个星期都要到医院去做一次身体检查。”
“体检费多少?”
“不多,40元。”
“这钱由你们自己出,还是老板出。”
“当然是我们自己出了。”
“你每个月收入大概多少?”
“5000左右吧!”
“每月有多少开销呢?”
“1000左右吧。”
“你平时是住集体宿舍吗?”
“不,我在外面自己祖了一间房子,月租费270元。”
“你能说说你平时的作息时间吗?”
“我基本上每天都是凌晨一两点钟才回到我的房间休息。然后一觉睡到中午,午后一点半又来,除了下午五点过出去吃饭,一直要到第二天凌晨才回去。”
我想到该市有一个很着名的旅游风景区,便问她:“你去那里玩过吗?”
“没有。哪有时间啊!”
“那平时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父母一次呢?”
“一个月回去一次,每次回去最多住一两天。”
“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我是独生女。”
“你父母知道你在这个吗?”
“知道的。”她的语气中有些苦涩。
“他们不说你吗?”
“其实,我并没有给他们明说我在做什么,他们也不问我,但他们实际上知道我在做什么。但从不问我,怕我难堪。大家都心照不宣。”
“他们能够接受你做这个?”我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当然心里很难过。但没办法,因为他们现在彻底下岗了,连生活费都领不到。我还得养活我的父母。我父母特别疼我,我也爱他们,我不能看着他们饿肚子。”
听了这话,我的脑子轰地炸了一下,我感到非常难受:我也有一个独生女,将心比心,我能够想像,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肉体和尊严,她父母是何等地痛苦!“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话对她的父母,多了一份残酷的含义!
“那你打算继续做下去吗?”
“不!”她非常坚决地说,“我估计我做到今年9月,大概就能把钱还清,而且还能有一笔起码的生活费。到时候,我一定离开这个鬼地方!”
“为什么不做下去呢?”
“因为人都有起码的尊严。”她的语气十分庄重。
“那你以后又做什么呢?”
对方不说话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下一步又怎么走。我现在只知道的是,9月份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我相信她说的是真话,但我实在难以设想,她离开了这一行,又能做什么?现在哪一项工作有如此暴利?再说,她已经习惯了这一行,还愿意去吃苦吗?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我的这种担心告诉了她。她回答我说:“我想我是能吃苦的,不管干什么。只是,我真不知道我离开了这里,我又能到哪里去。”
是呀,中国这么大,她从良的路在哪里呢?
“你有什么技能特长吗?比如,电脑操作等等。”
“没有。电脑我原来也学过,但早忘了。”
“你的文化程度如何?高中毕业还是初中毕业?”
“我读了高中,但没有毕业。”
“怎么不读毕业呢?”
“我读的是财贸职中。是1997年考上的,如果毕业是2000年。读的高二时,我妈妈下岗了,虽然爸爸还没下岗,但他们厂里不景气,他的工资最多只能够一家人吃饭,何况还经常不能按时发工资。当时,学校收费并不高,但对我们家来说,要供我读书仍然比较困难。我想了很久,决定早点挣钱贴补家里。于是在1999年3月,也就是高二下期到时候,我就回家了。”
“原来在学校,你的学习成绩如何?”
“我觉得不行。不过,我还当过学习委员呢!”
“那你的学习肯定不算差嘛!”
“唉,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真为她惋惜。应该说,她的沦落的确有着深刻的社会原因,但她的辍学是她人生歧路的第一步,而这主要应该由她自己负责。想到这点,我忍不住问她:“如果当初你咬着牙坚持读完职业高中,现在的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是吗?”
“也许吧!唉!”
“后悔过吗?”
“后悔过,但后悔有什么用?我现在不再多想了。”
又是一阵沉默。
“你憧憬过你未来的美好生活吗?”也许这个问题对她来讲,回答起来有点为难,但我还是向她提了。
“当然想过了。我曾想过有一份收入不高,但比较稳定的工作。然后,找一个爱我的男朋友。然后结婚过日子。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因为这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你有过男朋友吗?”
“有过,但后来吹了。”
“为什么?他看不起你?”
“不,是我提出来和他吹的,因为我觉得他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很有前途,我不能辱没了他。”
“你对你未来的老公有什么要求?”
“他首先得理解我这一段生活经历。”
“这么说你会告诉他你这段生活经历?”
“是的,我一定要告诉他。如果他真正爱我,就一定会宽容我的。而对我真心爱的人,我不能欺骗他。不过,做女孩子太苦了。如果我和他相爱,我一定要问他是不是也喜欢女儿,如果他说他只喜欢儿子,我决不和他相爱。”
不知不觉已经在电话里和她聊了一个小时了。如果说最出决定采访她是出于对一种特殊领域的好奇的话,那么,现在,我对这位不知名的叁陪女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她其实是一位很单纯的姑娘。
“时间不早了。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说,“我还想对你说几句:第一,真心希望你能够早日离开这里,重新找到自己生活的路。”
我知道我这样说是苍白无力的,但还是赢得了她的感动:“谢谢你!先生。”
“第二,真心祝福你以后能找到一位好丈夫,你能过上美好幸福的家庭生活!”
“谢谢你的祝福!先生。”
“第叁,你可得小心一些呀!你这么年轻,在这样的环境中,要学会保护自己。要提防坏人。”
“我会的。我不怕坏人。”
“怎么不怕?如果遇到了坏人,你怎么办?”
“遇到了坏人嘛?我就和他斗争!”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纯真,也充满了幼稚。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斗得过坏人?别太天真了!”不过,我又能怎么对她说呢?于是,我只好说:“你是个好姑娘!真心祝你一生平安!”
“谢谢你,先生!也祝你一生平安!”她说。
“再见了!”我向她告别。
“再见!哎,别忙挂,先生,你文章写好后,能给我寄一份来吗?”
我说:“当然可以,可是怎么寄呢?”
“你就寄到我们这个夜总会吧,我在这儿的名字叫陶馨。”
“好,我写好后一定给你寄去。再见!”
“谢谢!再见!”
电话已经挂断,面对满满几页采访笔记,我陷入了沉思。
首先我想到的是这份笔记内容的真实性。是的,我似乎有理由怀疑这个女孩子在撒谎,在骗取我的同情,因为类似的事实在太多了。但我重新审视了一遍记录,我相信她说的是真话。特别是我回忆自己同她聊的过程,我的直感告诉我,她说的应该是真话。我和她只是电话里聊,而且我们几乎没有见面的可能,更不用说以后不可能再有什么联系,她为什么要骗我呢?退一万步讲,即使作为一个个体,她真是对我撒谎;但作为一个群体,她们中的许多人的确有着生活的苦难。
而作为一个有着起码良知的知识分子,我有责任为她们呼吁。唐代诗人白居易出于人道主义情怀尚且能为一琵琶女写下《琵琶行》,何况今天以“社会良心”自誉的知识分子?
我为这份笔记真实性的担心,这本身就令我对我们这个社会不寒而栗:是从什么时候起,人与人之间已经失去了起码的信任感?就在Y市,当我的一位朋友听我给他说了我这次电话采访后,他给我说了一段他的经历。前不久,他的单位组织所有员工在某大酒店联欢,晚上自然安排了唱卡拉0K、跳舞等娱乐活动。本来我这位朋友并不擅长跳舞,可一个30多岁的女子硬把他请进了舞池。在跳舞的过程中,这个女子对着我的朋友风情万种地暗示着什么。我的朋友当即对她说:“请尊重我,这也是尊重你。”这个女子不但没有退却,反而对我的朋友说起了她的家庭,她说她是下岗女工,生活艰难,丈夫又是小儿麻痹症患者,生活不能自理,等等。最后,她说:“大哥,帮帮忙吧!”我朋友根本不相信,便嘲讽她说:“这样的故事,我也会编的。”过了几天的一个早晨,我的这位朋友出车前想卖包烟,正好他经过的一个小巷口有一家杂货铺,他便走上前去。他看到柜台旁坐
着一个中年男子,他下肢残疾,旁边放着一副拐杖;而店铺里面,前几天邀她跳舞的那个女子正抱着一个孩子,坐在床上。我的这位朋友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对里面的女子递了个眼色。过了一会儿,他和女子来到了小巷不远的一个僻静处。
我的朋友对那女子说:“大姐,请原谅我那天晚上对你的误解。这里有叁百元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那女子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我的朋友在对我说这件事时,叹了口气:“唉!现在骗子的确太多,让人不敢轻易相信什么。但真正苦难的人,谁去关心他们?”
我这位朋友文化水平不高,只是个司机,但他的这句话“真正苦难的人,谁去关心他们?”却震动了我的心灵,我想也应该震撼许多所谓“文化人”的心灵。是呀,我们现在那么多的书和报,写企业家的成功,写富人们的挥霍。就在今天,我所在城市的一家大报第一版的标题是“我的生活就是考虑如何花钱?”,写明星们的风流韵事,写许许多多无聊与肉麻……但是,谁来写我们的下岗工人?谁来写我们的农民弟兄?谁来写我们的打工崽打工妹?谁来写我们的蒙受屈辱的姐妹们?一句话,谁来关注我们这个社会最下层的劳苦大众!文革中,知识分子和老干部受迫害,就诞生了那么反映他们伤痕的电影、电视、小说;可是,今天,我们许许多多的老百姓每时每刻都在生活线上挣扎着,谁来反映他们
的疾苦?知识分子不是最喜欢谈论“民主”与“人权”吗?我想,追求民主与人权,能不能从关注民生、同情弱者开始?
几天来,这位叁陪女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我的心里一直萦绕着无数个“假如”:假如她读完高中就好了,假如她的父母没下岗就好,假如她一直做日化生意就好了,假如她没有被骗10万元就好了,假如她在上海打工能找到一份收入较高的工作就好了,假如她第一次到Y市不遇到她的朋友的朋友就好了,假如她在最困难的时候能得到来自社会的帮助就好了……我深深地知道,我的这些“假如”不过是一些幼稚而虚幻的“假如”而已,对于无数像这位女孩一样命运的人来说,类似的这些“假如”是无济于事的。但是,我还是要在心里保留一个最热切的“假如”:假如我们这个社会真是一个公正的社会就好了!
电话采访时,那位女孩子给我留下了她的家庭电话号码、她的手机号码和她的传呼号码。但我不可能与再与她联系,因为我不可能给她和她的父母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我深深地知道,我的这篇文字的确是苍白无力的:既不能改变那位可怜女孩的命运,更不可能改变整个社会的不公正,而且这篇文字也许连发表的可能都没有;但我还是在“五一”──这个全世界劳动者的节日这一天,写下这篇真诚而朴素的文字──写下我对所有劳动者的敬意,写下我对所有屈辱者的同情,写下我对一切为富不仁者的切齿痛恨,更写下我对公正社会的绝望的憧憬!
摘自<<强国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