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317 次) 时间：2001-06-02 23:20:01 来源：陈迎炜 (yingwei) 原创-IT
情景实录
宫玉国坐在嘉里中心的地下咖啡厅里，喝着牛奶，转动着透明的玻璃杯，一副很悠闲的样子。他说头一天和几个多年没见的朋友喝酒，一醉方休，这种感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了。尽管医生告诫他不要喝酒，但他这次没有听从。
在决定离开Chinabyte的一刻，宫玉国的感觉是释然。
他说人在某个阶段需要停下来，过一段空灵的生活，是一件很好的事情。Chinabyte原搜索客的经理在4个月前揣着出国的钱娶媳妇的钱去云南云游四海去了，至今未归。宫玉国说兴许自己也该尝试一下这样悠闲的长假。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悠闲之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6年前，也是在夏日很平常的一个午后，坐在一间小学校出租的教室里，悠闲地等待着公司新发展方向确定的宫玉国又怎么会想到，悠闲后面等待他的是6年再没有停下来地在互联网生命线上的忙碌。“在没有任何IT背景的前提下，我们凭空架起这样一个IT垂直网站，而且还做得有声有色，”仅这一点足以让宫玉国感到欣慰。“我们建立了一整套规范的体系，对知识产权的尊重。Chinabyte作为网络公司最早给作者开稿费，从一开始就坚持以原创和付稿费的方式来丰富Chinabyte上的内容，稿酬每千字60到120元。签约了300多个作者。”按新闻的原则操作，保证新闻的公正性等等，这些都是宫玉国可以称道的。
一位员工在临走时，将自己积累的关于Chinabyte这么多年来在各类媒体、出版物上的文章整合了一篇21947个字符的文件交给宫玉国。当看着记录了这6年成长过程的文字呈现在宫玉国面前的时候，当30多个离开Chinabyte的员工期待这位旧日主帅“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的时候，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这样轻松地转动眼前的这个玻璃杯？
Chinabyte，另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宫玉国终于开口
随着Chinabyte和天极宣布合并，关于他们的报道就一直没有停过。而最近这次的新闻是前ChinabyteCEO宫玉国选择终止在Chinabyte的6年职业生涯，主动放弃了他的新天极的高级副总裁的职位。与chinaren和搜狐合并的故事不一样，每个企业都有自己的故事。结果可能都是合并，但过程却不一样。此次，Chinabyte和天极合并，整个过程中细微的东西被人忽视了。而没有人去注意的细节，却恰恰是导致结果的重要因素。
资本的意志
中国职业经理人有没有生存环境的问题已经谈论了很多次了。中国有没有这样的环境？谁来保护他们的利益？作为职业经理人，应该具有什么样的权利和义务？
在宫玉国“选择”的背后，实际上同样存在着与资本的冲突，同样是职业经理人和股东的关系问题。
5月14日，在员工大会上，宫玉国向大家和前Chinabyte的股东表明了态度：终止自己在Chinabyte的职业生涯。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执意按照原来计划去新公司，去实现1＋1＞2的梦想，肯定不能很好地开展新的工作，那样不仅是对公司的不负责任，对员工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我自己个人不负责任。”
宫玉国没有细说离开的原因，他只是强调这是经过反复斟酌后的决定。他说，在经历了6年的奶妈生涯之后，在埋头苦干了这么多年之后，在不再年轻人到中年之时，我也应该行使一下个人选择自由的权利了。
“处理和股东的关系，这是所有中国的职业经理人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同时也是必须要争取处理好的。”宫玉国总结道。尽管同样的鞋穿在不同人的脚上，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尽管至今宫玉国仍然避讳谈论离职的真正原因，但有一点已经浮出水面：宫玉国的“走”和张树新离开瀛海威，谢文出走中公网虽有诸多不同，但在资本冲突方面他们是相通的。
好人和商人
在什么样的体制下生活就是什么样的命运。到今天宫玉国没有公司的一份股权或期权。这是他的悲哀也是整个互联网企业的悲哀。
不管别人怎么看，宫玉国觉得自己这几年为股东利益、公司利益尽职尽责。在此后给员工的辞别信上，他说：“如果说六年来我谋了‘私利’搞特殊的话，可能只有一个，就是我曾乘坐的轿车。”在宫玉国1998年1月担任公司常务副总经理时，他的聘任书中有两项明确的待遇：一是办公用车，二是家庭电话费用报销。宫玉国说至今自己没有报销过一分钱家用电话费。“而车是在2000年我们的经济情况允许的情况下置办的，而且没占预算。”
“宫玉国是个好人”。一位在Chinabyte工作过的员工曾经这样评价他的老板。不管说这句话时出自什么样的语境，这样的评价却多少有些让人辛酸。
几年来Chinabyte发展缓慢，导致没能赶上网络兴起的大潮并落后。外界有评价说是因为宫玉国只知道内容建设，不懂经营，决策优柔。宫玉国也因此落下了“是好人不是商人”的评价。
这么多年过去了，宫玉国默默承担着这个称号，从来没有向媒体说过一个不字，这些年来没有人知道他的苦衷，“因为只要我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就责无旁贷。”宫玉国自然很明白在企业中做好人意味着什么。然而痛苦在于，尽管宫玉国有当商人的能力，但却没有当商人的生态环境。
Chinabyte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商业公司。回头再看，6年前这个公司的建立，就仅仅是一个战略的投资，建立这间公司的初衷就没有从商业方面设计，以至于商业化后劲不足。随着互联网的兴起，公司没有及时将员工的利益包括职业经理人的利益与公司的利益挂钩。到现在为止员工也没有股权或期权。“我们完全靠一种兴趣和热爱在做。而仅仅靠一种热情和干劲来支撑一家公司是危险的。”
现在看来，导致Chinabyte发展停滞的真正原因是体制问题，是它在日渐成熟的产业环境下没有成长为一个符合互联网特质的企业。而在互联网这个被称为“快鱼吃慢鱼”的产业中，体制的羁绊往往制约了发展的速度和质量。宫玉国认为纯粹的商业企业是由股东出资，经理人执行，按市场的原则来盈利。“我们不是不想商业”，宫玉国无可奈何。有人认为宫玉国优柔寡断，实际上是公司的出身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奶妈和亲娘
历史似乎又在上演了一个瀛海威集体辞职，只不过这次没有上次那样主动和张扬，更没有炒作。而究竟这个团队能不能寻找到一个企业一个空间接纳他们。在这个时候，2001年互联网这个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的时候，寻找他们的出路也就变得更加不轻松。
在宫玉国的骨子里有一种“奶妈”情结，他说现在我这个“奶妈”终于可以休息了。如果再次选择的话，是做奶妈还是做亲娘，宫玉国没有正面回答，他说人是有感情的，就是职业经理人也不可能光拿钱干活就行，也有奶妈想当亲娘的时候，关键是不要错位，要到位不要越位。
上周四Chinabyte正式搬到天极，20多个留下的员工受到了天极的热情接待。而近3／5的人主动选择了离开，按规定拿到了补偿金。在股东层的概念里，这么多的员工选择离开难免是受到宫玉国的某种影响。但宫玉国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事关各自今后的发展，他们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不是某个人能影响得了的。
据员工透露，宫玉国在决定离开后的第二天就写好了那封辞别信，但迟迟没有发出，直到员工已经作出自己的去留决定后才发给大家。原因是他不希望因此影响员工的去留决定。
宫玉国说自己最自豪的就是这支团队。最近这段时间，宫玉国最忙的一件事也是帮这些选择离开的员工找出路。宫玉国说，我实在不愿意这样一个团队土崩瓦解。一向以原创内容著称的Chinabyte最重要的财富之一就是它的编辑队伍，在中国互联网发展至今的短暂历程中，能涵养这样一支队伍并不容易。这让原本准备去职以后轻松一下的宫玉国一时难以释怀，无形中地萌生了一种责任感。
能不能做成是一回事，而做不做是另一回事，“我尽力了没有遗憾就行了。这个团队非常有价值的，这么多年拼杀积累的经验，包括他们做内容和技术的实力和相互的合力，”宫玉国相信会有人认同这个团队。
土包子和摸石头过河
“我是一个‘土包子’”，这是宫玉国对自己的评价。如果一定要讲缺点的话，宫玉国认为这算一个。如果谈到失误的话，就是1999年不该放弃出国学习的机会。“因为我们本身与海龟相比缺乏与西方资本、西方市场的血亲关系，这是我最大的劣势；另外，我不是做管理出身，是靠经验作战。我们只是摸石头过河，一点点靠经验做下来的。”
宫玉国坦言，他在Chinabyte是从学生做起的，1996－97年，Chinabyte的建设和规划全部是在外国专家指导下完成的，今天Chinabyte的高起点是他们的功劳。当时宫玉国的工作是总经理助理，负责行政和政府关系，因为当时的政策环境非常紧张，雷区密布，公司的生命随时受到威胁，宫玉国的工作就是保驾护航。
1997年五六月份，宫玉国就萌生离开公司的念头，原因是中外方配合上存在问题。就在这时宫玉国生病住院一个月。出院后，公司发生调整，原来的外方专家离开，新来一位制作人和一位市场销售总监（就是鲨威体坛的创始人）。宫玉国被安排负责编辑部的工作。至今回忆起来，那是一段编辑部的快乐时光，宫玉国说。
1998年初宫玉国被任命为中方总经理、公司常务副总经理，配合总经理布鲁斯·多佛工作，此时公司开始进入运营阶段，市场和销售提到日程。但是由于水土不服，外籍市场销售总监业务开展缓慢。
宫玉国于是向老多请缨做市场和销售，并且立下军令状：“为期三个月，没有业绩我滚蛋。”后来的业绩之好有目共睹。1998年初至1998年10月前后，被宫玉国称作自己在Chinabyte工作的黄金期之一。期间成功完成了世界杯网站的建设任务，随后举办国内第一次以促进产业发展为核心的网络广告研讨会。
这年年底Chinabyte收入从三月前的3万到了年底的22万美元，尽管现在看起来实在微不足道，但在当时已经占到了中国互联网广告市场很大的份额，Chinabyte当时广告上的最大竞争对手只有搜狐。而那一年Chinabyte全年市场费用仅为3万美元，包括世界杯网站建设的费用。
可见的盈利
至于有什么遗憾，宫玉国说惟一的就是没能完成很多心愿，很多项目被搁浅了。
“我不认为网站不会挣钱，如果按我们的规划来走，注定是要挣钱的。”去年底，专注于网络广告研究的美国艾维公司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传统IT产品在不同网站类别的投放广告量排名中Chinabyte位居前五位，在某几个厂家的投放量排名中甚至超过了新浪。
如果说到烧钱，Chinabyte6年总共才花掉1000万美元。在宫玉国的概念里Chinabyte的成本一直控制得很好。
掐指算来，宫玉国自2000年1月由外方提名担任公司总经理至今，在Chinabyte建立后的四年中，事实上真正有机会全力工作时间只有两年：1998年10个月以及2000年全年。
如果说公司发展缓慢错过了发展的机会，宫玉国愿意承认这一现实。但是否是宫玉国本人没有眼光没有尝试加快公司发展呢？
并非如此。从一位Chinabyte员工提供的资料中，记者看到了宫玉国为“死个明白”给员工写的辞别信。缄默多年的宫玉国在其间举的几个小例子足以成为佐证。
“我们与纸媒体携手联营，进行现在所谓跨媒体运营，规划的比别人都早，至今做过三次尝试。”
1998年10月，一本名为《网上出版》的月刊有出让经营权的意向，年上缴费用很低。当时对方与几家机构同时接触，最后选中Chinabyte并签了意向。但当宫玉国向总经理汇报时，却遭到否决，否决的原因是政策问题，而实际上这方面的问题宫玉国他们已经考虑到并已经解决。后来这份杂志被瑞得在线拿去办了《网友》，获得成功。
第二次是1999年，宫玉国和内容主管刘琪与正在筹办的《中国合作新报》接触，希望承包该报IT版块，并为其试刊提供了内容，后由于对方开价过高而放弃。
2000年底，宫玉国又策划了两个媒体计划，一是全年投入60万，办一份面向IT人士的生活指南，做一份直投的刊物，为此成立了广告公司并做了样刊。二是以股份的形式，克隆一份IT产品的导购周刊，预算一年投入100万，当年广告额实现400万。但由于与天极的合并，这些项目胎死腹中。
谈到资本运营方面，Chinabyte也很早就开始尝试。
1999年夏，征得当时CEO和当时的新闻集团财务总监的同意，宫玉国飞到上海，与中国最老的八只股票之一的某家企业接触，计划借壳上市。“当时我们网站被估价为5000万美元，该公司希望利用网络概念改变其三无股的形象并大幅抬升股价，为此我们规划Chinabyte出让50％的股份，价值2亿人民币，入股并成为该公司第一大股东。”按照双方的规划和当时市场情况，设计的蓝图是，通过这次转股可将该公司股价从当时的9元打到21元左右，同时利用其连续三年赢利的资格进行配股，配股后股价仍在11元左右。里外里可从股市圈钱4个亿。
宫玉国带着这个方案回来，兴致勃勃地向董事会方面汇报，得到的答复是，国内市场太小，我们要在海外上市。后来这家老八股引进互联网概念，股价曾攀升至19元。
后记
上周在处理完搬家和送走员工后宫玉国正式离开Chinabyte。“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也许伤心流泪，也许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宫玉国希望27日在北京工体李宗盛、周华健、罗大佑等的演唱会上，听到那首《爱的代价》。他说，尽管歌词是为爱情写的，但他把它理解成他们和Chinabyte的感情写照。
将来有一天，也许ChinaByte的整个故事会被记录下来，这是中国互联网不可或缺的一章，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而这一章的后半部分将交给合并后的新天极抒写。原天极的马向群走了，美国回来的袁超CO－CEO（联合CEO）一阵后也不再联合，然后是新浪的金宝启来了又走了，而宫玉国干脆就没有进门。在北京5月躁动的阳光照耀下，新天极CEO李志高，孤单的身影，谁将和他搭档前行……
100天合并过程大事记
□2001年春节，双方达成协议，签订了合并备忘录，但并未急于宣布。
□2月下旬，各方签定了最重要的一个协议。为了确保合并的顺利进行，决定在宣布合并以前对外只称双方达成战略合作关系。
□4月16日，各方关于合并的细节谈判完成，正式对外宣布天极和Chinabyte合并。
□4月26日，天极网和Chinabyte给全体员工发了Email，宣布了新组建的高层管理团队，具体名单如下：李志高为总裁（CEO），负责公司全面管理；宫玉国为高级副总裁（SVP），负责Chinabyte和天极网两个网站的内容及技术管理工作。□5月14日，宫玉国决定终止Chinabyte的职业生涯。
□5月17日，合并后的新天极第一次出现在媒体面前。亮相的新天极管理队伍名单中没有宫玉国的名字。合并后的公司同时运营Chinabyte．com和yesky．com两个网站，而销售、市场、技术和行政等部门都一体化运作。
□5月24日，Chinabyte正式搬离嘉里中心，新天极CEO李志高在原天极所在办公地点迎接来自Chinabyte的新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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