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文章已经被阅读了 167 次) 时间：2001-05-23 17:20:49 来源：铿锵 (铿锵) 转载
首富之子的下一步
文／林亞偉．曾寶璐
坐擁一兆金山的男人， 繼承全國首富蔡萬霖的地位， 領導最大民營企業國泰人壽。 他，蔡宏圖，人人稱羨的首富之子。 他接班十年，正是外商保險公司 大軍開入台灣的混戰期， 強敵合圍，國壽失去半壁江山， 再非昔日獨霸的保險之王。 但在今年，從大陸保險市場的開放、 到金融控股公司法、保險法修訂， 過去封印國壽的咒語，將在一夕間解禁。 從前神秘的首富之子， 如今帶頭面對群眾、面對鏡頭。 誓言改革起飛的國壽， 大展宏圖的機會還有多少？
日本福岡，四月微風掩面吹來，品嚐完博多拉麵的蔡宏圖才走出拉麵小店，店長立即跟了出來，希望能拍照留念。因為店家注意到，這個被近十位部屬簇擁著，一口氣吃完兩碗拉麵的狠角色，一定是個大人物。
精明的店長猜對了，他的客人正是台灣首富蔡萬霖之子。根據二○○○年 《富比士 》雜誌的調查，蔡萬霖家族擁有超過新台幣二千三百億元的財富。這回，蔡宏圖率四千二百位國壽傑出業務員，包下十九部專機，飛到日本九州召開第二屆海外高峰會，犒賞他們一年的辛苦。笑呵呵的蔡宏圖說：「啊，早知道就先講好，拍照的話，要老闆請吃二十碗，再慢慢殺都有賺……。」
這就是蔡宏圖，輕鬆時刻的他，沒有絲毫全台首富家族的傲氣。接任國壽董事長十年，蔡宏圖甚少在公開場合出現，也甚少接受媒體專訪，加上蔡氏家族的成員，全是聲名顯赫之輩，更凸顯出蔡萬霖一脈的低調。
蔡宏圖從小在台北西門町長大，民國四十一年蔡宏圖呱呱落地時，蔡家已經不再做醬油，改行開旅舍，還經營化學藥品公司。而伴隨蔡宏圖在西門町長大的伯叔堂兄弟，更是個個精明能幹。從率領兄弟創辦國泰人壽的伯伯蔡萬春、全台首富的父親蔡萬霖、富邦集團創辦人的叔叔蔡萬才、在民國七十四年捅下十信金融風暴的堂兄蔡辰洲、前往中國東北發展，擁有「大連王」稱號的堂兄蔡辰男、還有堂弟富邦產險董事長蔡明忠、堂弟富邦人壽董事長蔡明興、身兼中央銀行理事的弟弟蔡鎮宇、東泰產險常務董事的弟弟蔡鎮球……。周旋在鼎盛的蔡氏家族裡，能夠掌理擁有最大資產的國壽，蔡宏圖有著他的不平凡。
台灣島的天空下，有兩個政府。一個是政府的指揮中心，在台北凱達格蘭大道的中華民國總統府；另一個指揮中樞，在台北仁愛路的國泰人壽總部。 ?
國泰人壽總資產逾新台幣一兆零六百億元〈截至今年第一季〉，排名全國金融機構第一名，相當於中華民國政府今年國家總預算的三分之二，富可敵國。如果拿來買戰艦，國壽可以買四十艘紀德艦；買戰機，可以組成五百架幻象二○○○機隊。國壽迄今的保險契約超過七百萬件，保戶超過四百萬人。一位資深的媒體觀察家說，政府每年向納稅人收稅金，國壽每年向保戶收保費，說國泰人壽是第二個中華民國政府，也不為過。
霖園金礦──國壽，面臨嚴峻考驗
市占率下滑二○．三個百分點
ＥＰＳ跌掉四．七三元。
蔡萬霖能成為台灣首富，全靠國壽。繼承父業的蔡宏圖如今猶如馱著一兆金塊的孤行者，眾人羨慕他，但他該怎麼走下一步？下一個金礦區在哪裡？年代變了，讓他們致富的金礦區也面臨嚴峻考驗。
十年前，國壽的壽險新契約市占率還達四七．四％，但去年已剩下二七．一％〈見右頁圖一〉。五月二十二日，國壽將召開股東會，他們拿出的營運成績單，每股稅後盈餘〈ＥＰＳ〉跌至一．八元。翻開十年前的財務報表，每股稅後盈餘是六．五三元〈見六十六頁圖三〉。也因此，今年他們只配給股東股利二元〈合計股票及現金股利〉，創歷年新低。這些數字考驗著首富之子的經營能力。 最近，國際間全球首富換人的新聞正在發生。
根據英國 《週日泰晤士報 》的統計，最新出爐的全球第一富豪威名百貨〈Wal-Mart〉董事長羅布森．華頓，以六百五十四億美元〈約合新台幣二兆一千五百八十二億元〉身價擠下微軟創辦人比爾．蓋茲，晉身全球首富。他繼承父親山姆．華頓的百貨帝國，青出於藍而更勝於藍。小華頓也曾面臨過危機，龐大的存貨壓力，使得橫亙在威名百貨前的阻礙，不單是競爭對手，還有自己。華頓解決了危機，更大幅擴展威名百貨的疆域，成功從美國市場走出，揮向南美洲、亞洲、歐洲，締造比父親更龐大的百貨帝國。
五十歲的蔡宏圖，也有小華頓的格局嗎？
根據 《富比士 》的排行，蔡萬霖家族二○○○年的財富達七十億美元，相當於新台幣二千三百一十億元，排名全球第三十四名。蔡宏圖接任國壽董事長十年來，作風低調而保守。警備森嚴的董事長辦公室，位在國壽仁愛路大樓，除了一般的專用電梯，董事長室前，還掩上一道厚重的大門，剽悍的警衛更在重要樓層把關。蔡宏圖這位首富之子的生活，彷彿也被這層大門給掩住了。
背負國壽光榮歷史的蔡宏圖，也背負家族的保守傳統；但唯一能打破傳統，帶領國壽快速向前跑的人，也只有他。
緩慢、穩健地轉變
國壽避開了金融風暴
卻也錯失提早進入大陸市場的機會
國壽的文化就是保守。中信投信副總經理刁明華分析，國壽要再成長，首要克服的就是企業文化的問題。國壽達三萬的員工人數，使組織宛如層層的官僚體系，由董事長交辦的命令，能以最快的速度達成任務；但單位與單位間的橫向整合、觀念溝通，卻非一蹴可幾。有個故事是這樣的：國壽在台北國際會議中心舉行會議，臨時缺一張海報紙，會場人員趕緊打電話回總公司要人坐計程車送來。這位主管的腦筋一時轉不過來，附近的書局裡頭就有紙可買，或是國際會議中心就有提供……。蔡宏圖很清楚國壽需要改革，「我們是航空母艦，要轉向沒那麼快，要慢慢轉，但總是要轉。」
在慢慢轉的過程中，國壽穩重地沒做錯大事，但也失去許多機會。譬如，全球保險業者覬覦的中國市場大餅，國壽今年一月才獲得對岸同意在北京設辦事處，這比起第一家進入中國的保險業者ＡＩＧ集團〈南山人壽的母公司〉足足落後八年。事實上，截至去年底，以上海為例，已經有十三家外商保險業者做起生意了。
與富邦相較，國壽布局緩慢
蔡萬霖父子優勢漸形遜色
相比國壽在金融版圖的緩慢布局，同屬蔡家的富邦集團，在蔡宏圖的叔叔與堂弟主導下，展現不同的風貌。
民國六十八年，蔡萬春三兄弟分家，蔡萬霖的胞弟蔡萬才，分配到的國泰產險〈現更名為富邦產險〉並不顯眼，但他們以此為爭霸天下的本錢，布建無人能及的完整金融板塊。雖然保險法嚴格限制保險業的轉投資項目，但蔡萬才卻以靈活的手法，以自有的資金，結合長榮集團、太電集團、大陸工程等集團資金，再逐漸設立富邦銀行、富邦人壽、富邦證券、富邦投信、富邦票券、富邦證金等金融周邊行業，更在去年得到全球銀行保險業巨人花旗集團的青睞，引進花旗一五％的股權投資。當金融控股公司法炒得火熱時，富邦集團早已布局完成。中信投信基金經理人林洋全分析，富邦、華信、台新、開發等銀行的策略更為靈活，是國壽不及之處。
過去，論金礦的含金度，誰比得上蔡萬霖與蔡宏圖父子所擁有的礦區？未來這項優勢還能持續多久？
今年六月，立法院可望通過金融控股公司法，屆時金融購併的遊戲規則將更明確，總資產全國第一的國壽，現金最多，也最有實力買下任何銀行、證券商以及投信公司。國壽光是存在銀行的現金就有二千五百億元，足以買下世華、玉山銀行。但國泰投信總經理溫堅說，以購併壯大集團的資產管理規模，的確有跟董事長討論過，但好標的價格都有些昂貴，因此目前仍無購併計畫。
在蔡宏圖的心中，台灣加入世貿後，衝擊最大的首推農業與金融業。因此，國壽籌建金融控股公司與大陸戰場同樣重要，這將是蔡宏圖今年最重要的兩步棋。目前，國壽已經透過投資銀行協助尋找合適的歐、美金融集團，與國壽進行更緊密的合作，從策略聯盟到交叉持股，都是可行的方向。蔡宏圖說，希望最快年底就會有好消息。
美林投顧研究部副總裁程淑芬指出，國壽的規模龐大，過去的合作都是別人主動找上門，如今，包括金融控股公司法、保險法修正案相繼出爐後，遊戲規則改變，金融業勢將大幅重新洗牌。而國壽能不能掌握這波洗牌階段，再次卡位，至為重要。
欣賞《長假》中木村拓哉的好演技，和山口智子的率直開朗
五十歲的蔡宏圖是個標準日劇迷
在重重的壓力下，馱著金塊獨行的蔡宏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性格的人？首富之子的私生活又被什麼填塞？
如果你是個日劇迷，你會很欣喜多了一個同好，他就是蔡宏圖。蔡宏圖會在家裡陪母親、老婆一塊看日劇。他最欣賞飾演劇中女主角的山口智子，在 《長假 》裡那股率直開朗的丰采；他也喜歡日本人氣指數第一名的藝人木村拓哉，木村收放自如的演技，讓蔡宏圖十分欣賞。在另一齣日劇 《戀愛世代 》裡，當木村與女主角松隆子，有情人終成眷屬時，一同掉眼淚的，不只是木村迷與松隆子迷，還有保險大亨蔡宏圖。
《長假 》一劇的寓意，是指人生有起有伏，低潮的時候，就當作是老天爺給自己的假期，好好休息蓄積能量。但接下國壽重擔的蔡宏圖，卻不容有事業上的長假。他最愛帶全家人滑雪度假，但事業繁忙的他，已經三年沒有享受滑雪。四月份國壽的九州假期，是他今年唯一的長假。
在日本，蔡宏圖穿海灘裝、涼鞋與員工在海洋巨蛋同樂，開心地說笑。不過，回到總公司的他，與部屬開會從不講笑話。板起一張臉的蔡宏圖，身上的霸氣自然流露。蔡宏圖說，總公司的文化保守，我開會如果講笑話，會變成冷笑話。
事業上的繁重，讓蔡宏圖難得休息；而首富之子的重擔，隨時隨地有保鏢跟隨，是否讓他像隻關在鳥籠裡的金絲雀，難以快意享受生活呢？陳致遠是比蔡宏圖小十歲的朋友，他的父親陳朝亨是萬海航運集團董事長，與蔡萬霖十分熟識，兩家又住得近，因此陳致遠留學歸國後，成了蔡宏圖的朋友。他說，喜愛吃牛肉麵的蔡宏圖，就愛約朋友一塊驅車前往台北桃源街會合，享受一碗一百五十元的紅燒牛肉麵。
看日劇會掉淚、喜愛大碗吃麵、大聲唱歌的蔡宏圖，是他最平常的一面。而他不平凡、威嚴十足的父親蔡萬霖，又是如何教導蔡宏圖的呢？ 蔡宏圖記得大學聯考的失常，父親沒有罵他。平素的嚴厲化為柔情，還深怕兒子離家出走，趕緊叫兒子回家，其他一切都不重要。父親重視親情家族的處理方式，也讓蔡宏圖牢記在心。
十信事件，讓蔡宏圖見識父親的威嚴
還有不容外人插手，家族事務的堅持?
民國七十四年，十信事件爆發，擠兌風波深深影響國泰人壽、國泰建設的運作。雖然蔡宏圖堂兄蔡辰洲的事業，已經與國壽無關，但所有債權銀行仍一擁而至，尤其是與國泰建設往來的外商銀行，更要蔡萬霖給個交代。此時，蔡萬霖二話不說，當場還清所有國建的借款，「我全部都還了，你還管我要怎麼做？」父親威嚴十足，不容外人插手家族事務的氣勢，深深烙印在蔡宏圖心裡。當然，從此這些外商銀行再也做不到蔡萬霖的生意。此時的蔡宏圖，已從美國取得南美以美大學法學博士五年，輔助老爸打天下。
民國七十九年，蔡宏圖接任國壽董事長，蔡萬霖正式隱身幕後，但仍隨時教導兒子。每週至少有二到三天的午飯，蔡萬霖都會與兒子們一塊用餐，討論經營事業上的難題。看著蔡宏圖肩上背負的上千億元資金重擔，蔡萬霖有一回說，吃飯的時候還談經營，很辛苦，他講了個故事讓兒子自己體會：
「有一個很有錢的員外，天天晚上睡覺前，都會跟老婆說，生意要怎麼做，要怎麼投資，結果都睡不好。而隔壁一個做豆腐的小戶人家，天天晚上夫妻倆邊拉胡琴邊唱歌，好快樂。員外夫人於是跟老公說，隔壁人家每天晚上都這麼輕鬆愉快，我們怎麼這麼歹命？員外聽了就說，明天開始，我讓他沒辦法拉。隔天一早，員外送了一百兩金子給鄰居，從此就沒聽到胡琴聲了。因為隔壁鄰居不曉得該把金子放在哪裡，怕被偷走的心情，讓他再也無法快樂地拉胡琴。第三天，小戶人家趕緊把金子拿來還了。」
如今，蔡宏圖有三個兒子，目前都在國外念書。蔡宏圖不以威嚴的方式管兒子，尊重兒子的發展意願。在大兒子考上哈佛大學後，蔡宏圖給了他二萬美元，「自己想做什麼，就去做。」蔡宏圖的長公子就跑去買股票，隔了一段時間，興奮地打電話告訴老爸：「我賺了六千美元耶！」
蔡宏圖問：「賣掉沒？」
大兒子說：「還沒。」
蔡宏圖說：「這不算，還沒落袋為安啊。」
經過半年，大兒子苦著臉計算虧掉多少錢，到後來，就不再碰股票了。蔡宏圖的國壽資金，進出股市可說是呼風喚雨，他讓兒子有機會投資股票，是否有安排兒子接班的意味呢？蔡宏圖說：「讓他背這麼重的擔子，這麼辛苦幹什麼呢？趁著家裡還有錢，讓孩子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其實是最好的。」
今年，蔡宏圖哈佛法律系畢業的大兒子，將披上律師袍，圓了老爸當年做不成的律師夢；哈佛物理系畢業的二兒子，將進入實驗室擔任研究工作。他去年曾經問父親：「如果我去當教授，你會不會生氣？」蔡宏圖說：「我為什麼會生氣，太好了。」而老三，目前還在念高三，今年升大學。有子萬事足的蔡宏圖，唯一的遺憾，可能就是少個女兒了。蔡宏圖笑說，生了老三以後就對老婆說：「我們不要再意氣用事了。」
把自己視為平凡人的蔡宏圖，卻有個不平凡的大學同班同學——中華民國總統陳水扁。他們在民國五十九年一同進入台灣大學法律系司法組，同學還包括現在的人事行政局局長朱武獻。陳水扁用功勤奮，大三拿到律師執照，是同學間的傳奇。對比陳水扁的用功，蔡宏圖則是班上的康樂股長。如今，陳水扁要嫁女兒。蔡宏圖選媳婦的態度呢？「沒有特別的條件，小孩子喜歡就好……。」蔡宏圖彷彿回到與初戀情人黃麗姿，也就是蔡夫人相識相戀的大學年代。
放眼國內多少豪門巨室的婚姻，都是在門當戶對、父母授意下才能定奪。身為全國最富有的家族，蔡宏圖卻也有一顆自由的心，放給孩子。也許，最能體會束縛所帶來的壓力，就是他吧。
有心平凡、期待自由，殘酷的金融情勢卻不容蔡宏圖有些許溫情。四月十九日的玉山銀行股東會上，持股水位已近一五％的霖園集團，順利拿下四席董事。已被超前的大陸保險市場，蔡宏圖更是心急。同時在台灣和大陸跨大步，十年後霖園集團的興衰，就看蔡宏圖如何用對人，並妥善運用手中的金塊。